【安徒生童话】087-沙丘的故事

一天,另一艘船在这里遇难。有盏装满了稀有的花朵球茎的匣子漂到了岸上。有人取出来几根,把它们放在菜罐里,人们以为这是可以吃的东西;剩下的一部分则被丢弃在沙滩上,最后枯萎了。它们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没有将潜藏在身上的绚丽色彩绽放出来。雨尔根的命运会比这些球茎顺利一些吗?球茎的生命很快就会完结,而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他和他的朋友们从来没想到过日子会过得枯燥无味,他们要玩的东西,要听的东西和要看的东西是那么多。海洋就像一本大教科书——它每天翻开崭新的一页:时而平静时而澎湃,时而安详时而狂暴。最大的事件莫过于船只遇难了。去教堂做礼拜则是欢乐的造访。只不过,在渔人的家中,有一种拜访是最受欢迎的。这种拜访每年仅有两回:那就是雨尔根养母的弟弟的到访。他是一个养鳝人,就住在波乌堡附近的菲亚尔特令。每当他过来的时候,总是坐着一辆涂了红漆的马车,车里装满了鳝鱼。那车如同一只箱子似地扣得紧紧的,上面绘满了蓝色的、白色的郁金香。两匹暗褐色的马拉着它行进。而雨尔根有权来驱赶它们。

这个养鳝人是个有趣的家伙,一位讨喜的客人。他总是带着些烧酒来。每人都能喝到一杯——要是酒杯不够的话,可以喝上一茶杯的量。雨尔根虽然年纪尚小,但也能喝一丁点儿,主要是为了帮助他消化那些鲜美肥厚的鳝鱼——这位养鳝人总是爱扯他那套理论。当人们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时,他立即就会对同样的听众再复述一遍!在雨尔根长大后,以及他的成年时代里,他经常喜欢引用养鳝人的故事里的许多理论和原话。我们不妨先来听听:

湖里的鳝鱼出了家门。鳝鱼母亲的女儿们想要去离岸边不远的地方,所以母亲对她们说:“不要跑得太远!那个丑恶的叉鳝鱼的人可能来了,到时候就会把你们统统抓走!”但她们还是走得太远了。总共八个女儿,只有三个回到鳝鱼母亲的身边。她们哭着说:“我们并没有离开家多远,那个可恶的叉鳝人立刻就赶到了,他把我们的五个姐妹都刺死了!”“她们会回来的!”鳝鱼母亲说。“不,不会回来了!”女儿们说,“因为他剥了她们的皮,把她们切成两半,烤熟了。”“她们会回来的!”鳝鱼母亲说。“不会的,因为他把她们吃掉了!”“她们会回来的!”鳝鱼母亲说。“不!他吃了她们之后,还喝了烧酒!”女儿们说。“噢!如果是这样,那她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鳝鱼妈妈悲伤地号叫着,“烧酒把她们埋葬了!”

“因此,吃了鳝鱼后,喝上几口烧酒总是没错的!”养鳝人说。

这个故事是一根闪光的牵线,贯串了雨尔根的一生。他也想过要走出大门,“去海上闯荡”——这也就是说,他要乘船周游世界。而他的养母就像鳝鱼母亲那样,她曾说过:“外面的坏人可多啦——全是些叉鳝人!”不过,他总得离开沙丘到内地去见见世面呀!于是,他就这么走了。四天快活的日子——那要算是他儿时最快乐的几天了——展现在他的眼前。整个日德兰半岛的美丽、内陆的快乐和阳光,都在这几天里集中地表现出来了。他要去参加一个宴会——尽管那是一个哀悼宴会。

渔人家一位有钱的亲戚去世了,这位亲戚住在内地,正如俗话所说的那样,“向东,略为偏北”。他的养父母都要到那里去,雨尔根也要跟着一起去。他们走出沙丘、走过荒地、越过沼泽,来到绿色的草原上。这里有斯加龙河流淌——河里有许多鳝鱼——鳝鱼母亲和那些被坏人叉走、kan成几段的鳝鱼女儿们。不过,人类施加给自己同胞的暴行比这也好不了多少。在那只古老的歌谣中所提到的骑士——博格爵士不就是被坏人暗算的吗?而他自己,尽管人们都赞扬他的好,不也是想杀掉那位为他建造了有厚厚的山形墙和尖塔城堡的建筑师吗?现在,雨尔根和他的养父母站在这里,斯加龙河也正是从这里汇入尼松湾。

堤墙依旧保存下来了,那些红色的、崩颓的砖头四散开来。在这个地方,骑士博格在建筑师离去后,对他的仆人说:“你去追上他,然后对他说:‘先生,那个塔歪了。’如果他回头看的话,你就把他杀掉,把我付给他的钱取回来。如果他不回头看的话,那就放他走吧。”仆人听从他的命令。然而,建筑师却回答道:“那个塔不歪。但是有一天,会有一位穿蓝大衣的人从西方而来,他会令这塔倾斜!”一百年后,果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北海闯了进来,塔倒了。那时,城堡的主人名叫卜里边·古尔登斯卡纳。后来他在草原的尽头建立起一个更高的新城堡——直到现在它依然存在,名叫北佛斯堡。

雨尔根和他的养父养母经过这座城堡。在漫长的冬夜里,在附近一带,人们曾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过。而现在,他亲眼看到了这座城堡、它的双重壕沟以及附近的树和灌木。长满凤尾草的城墙从壕沟里冒出个头来。然而,最好看的还要算那些挺拔的菩提树。它们长得和屋顶一样高,散发出一种美妙的清香。花园的西北角上,有一处开满花朵的大灌木丛。它就像绿色夏季里的一抹冬雪。类似这样的一片接骨木林,雨尔根可是生平头一回见到。他永远都无法忘记接骨木和菩提树——这些东西已经在他稚嫩的灵魂里下意识地为“老年而保存下来”了。

继续向前走,来到那座开满接骨木花朵的北佛斯堡,路变得好走得多了。他们碰到许多搭着牛车参加葬礼的人。于是,他们也坐上了牛车。是的,他们得坐在后面的一个钉着铁皮的小车厢里,但这显然比步行要好多了。就这样,他们在磕磕绊绊的野地上继续前进。拉车的那几头公牛,只要路过苔藓植物中间长了青草的地方,总会不时地停上一下。阳光温暖和煦,远处升起一股在空中飞腾的烟雾。但那烟雾却比空气还要清澈,而且是透明的,看起来就像是在野地里蹦跳和翻滚着的光线。

“那就是赶着羊群的洛克曼〔3〕。”人们说。这话足以刺激雨尔根的想象力了。他仿佛觉得自己正在走向一个神话的国度,哪怕四周的一切依旧是现实。

这里是多么寂静啊!苔藓向四周伸展着,像是张贵重的地毯。石楠开满了花,深绿色的杜松和小栎树好像地上长出来的花束一般。要不是有许多毒蛇的话,这里简直太值得叫人停留下来好好玩耍一阵子了。

旅客们时常提到这些毒蛇,也会提到威胁着这里的狼群——因此这地方被称为“多狼地带”。赶牛的老人说,在他父亲还活着的时候,马匹通常要跟野兽们拼死决战——那些野兽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他还说,曾经有一个清晨,他亲眼看到自己的马踩着一只被它踢死的狼,但是那匹马腿上的肉也已经被狼咬掉了。

在崎岖的荒地和沙土上的这段旅程,很快就结束了。他们在殡仪馆前停了下来,屋里屋外都是人。车子一辆挨着一辆地并排停放,马和牛到贫瘠的草场上去吃食。如同在北海海边的故乡一样,巨大的沙丘耸立在屋子后方,向着四周绵延伸展开来。它们是如何蔓延到这块深入内陆几十公里远的地方来的呢?而且还和海岸上的那些一样又宽又高?是风,是风儿把它们吹到这里来的,它们的到来造就了一段历史。

大家唱起了赞美诗,几位老人流下泪水。除此之外,在雨尔根看来,每个人倒都显得很高兴。菜肴丰盛,鳝鱼肥美新鲜,吃完后再喝上几口烧酒,正如同那个养鳝人所说的那样,“把它们埋葬”。他的名言在这里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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