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087-沙丘的故事

最后,旅人们开始盼有风降临,盼望着凉爽的顺风吹过来。不过,风没有来。当风儿吹起的时候,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吹。就这样,许多星期过去了,两个月的时光过去了。最后,顺风终于从西南方吹了起来。他们在苏格兰和日德兰半岛间航行着,正如《英国的王子》那支古老的歌谣里唱的一样,风越吹越凶:

它掀起一阵暴风,掀不走黑云,

陆地和避风港根本无处可寻,

他们就只得抛下了他们的锚,

风向西吹,吹向丹麦的海岸。

自那时起,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克利斯仙七世成为了丹麦的国王;那时,他还不过是一个年轻人。自那时起,发生了许多事情,许多东西正在改革,或是说已经改变了。海洋和沼泽变成了茂盛的草原;荒地变成了耕地。在西日德兰的那些茅屋的掩护下,苹果树和玫瑰树生长起来。当然,你必须得非常留神才能发现它们,因为它们为了躲避刺骨的东西,都深深地藏起来了。

在这个地方,人们或许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很遥远的从前——比克利斯仙七世统治的时代还要遥远。现在的日德兰半岛依旧与当时一样——深黄色的荒地,数目众多的古冢,海市蜃楼以及那些交错、多沙、崎岖的道路,一直伸向天际。向西,那里有许多河流向大洋奔流而去,扩展成沼泽和草原。环绕它们的沙丘,简直像起伏的阿尔卑斯山脉似的,矗立在海岸四周,唯有那些粘土堆成的高高的海岸线才将它们断开。每年,海浪都要在这里咬上几口,好让那些悬崖绝壁像是被地震毁坏了似地塌陷下来。现在它是这个样子的;在许多许多年以前,当那对幸福的夫妇乘着豪华的游船沿着它的海岸航行时,它也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九月的最后的一天——一个礼拜日,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教堂的钟声宛如一阵乐曲般朝尼松湾沿岸飘来。所有的教堂都像整齐的巨大岩块,而每一座教堂就是一块岩石。海浪从它们的上方滚过来,但它们依然屹立不倒。这些教堂绝大多数都没有尖塔,钟总是悬在两根空中的横木之间。做完礼拜后,虔诚的教徒走出上帝的屋子,来到教堂的mu地。那时的mu地也像现在一样,连一棵树、一丛灌木都没有。没有人在这里栽种过一株花草,fen上也没有人放过一个花圈。简陋的土堆是证明死人埋葬在何处的标志。整片mu地上只有些被风吹得零乱不堪的野草。偶尔会有纪念物从mu里露出头来:那是一块接近腐朽的木头,曾被做成了大概是棺材那类的东西。这块木头是从西部的森林——大海——里运来的。大海为这些沿岸的居民长出栋梁和木板,然后让它们像柴火一样漂流到岸上;风儿和海浪迅速地腐蚀着这些木块。一个孩子的mu上就有一个这样的木块,一位从教堂里走出来的女人向着它走去。她站着,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这块几乎腐朽了的纪念物。不一会儿,她的丈夫也来了。他们还是没有开口。他牵着她的手,离开了这座fenmu,他们一同走过深黄的荒地,走过了沼泽,走过了沙丘。他们沉默着,走了很久很久。

“牧师今天的布道非常精彩,”丈夫说,“我们要是没有上帝的话,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是的,”妻子回答,“他给了我们快乐,也给了我们爱,而他是有这种权利的!到了明天,我们亲爱的孩子就五岁整了——如果上帝还准许他继续做我们的孩子的话。”

“不要这样难受了,这是于事无补的!”丈夫说,“他现在一切都很好!现在他所在的地方,正是我们所企盼着想要抵达的地方。”

他们没再说话,而是继续向前走,回到了他们在沙丘间的房子里。突然,在一个沙丘旁,在一个没被海水挡住的流沙地带,升起了一阵浓烟。那是一阵吹进沙丘里的狂风,正向着空中卷起许多细沙。接下来,又是一阵狂风,它把挂在绳子上的鱼胡乱地拍打在墙上。于是,一切事物变得沉寂了,只有太阳还散发着炽热的光。

丈夫和妻子走进房子,立刻换下了礼拜日穿的衣裳,随后急忙向沙丘走去。这些沙丘像是骤然停止翻腾的浪花,海草淡蓝色的梗子和沙草为白色的沙子染上许多种颜色。好几位邻居一同前来把船只拖到沙丘的高地上。风吹得更厉害了,天气冷得刺骨。当他们重新回到沙丘之间时,飞沙和尖锐的小石子打在他们的脸上。浪涛卷起白色的泡沫,狂风又把浪头截断,泡沫四处飞溅。

深夜降临了。空中充满了一种随时都在扩散着的呼啸。它哀鸣怒号着,就像一群绝望的妖精企图淹没一切波涛的声音——尽管渔人的茅屋就在附近。飞沙敲打在窗玻璃上。忽然,一股暴风袭来,将整个房子都振得一颤。天空是黑色的,直到半夜时分,月亮才渐渐升起。

天空晴朗起来,但风暴依旧来势汹汹,扫荡着这片深沉的大海。渔人们早就上床了,在这样的天气里,想合眼睡觉是不可能的。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有人在敲窗子。门开了,一个声音大喊道:“一条大船在最远的那个沙滩上搁浅了!”

渔人们立刻跳下床,穿好衣服。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皎洁的月光足以让人看到周围的东西——只要他们能在狂风中睁开眼睛。那风猛烈得简直可以把人都给吹起来。凭借着风的间歇,大家费了很大力气才爬过那些沙丘。湿咸的浪花羽毛般地在海面上、空中飞舞,波涛像是狂躁的瀑布一般向海滩冲击。只有那些经验老道的眼睛才能看见海面上的那艘船——那是一条漂亮的双桅船。巨浪将它至少吹离了正常航道半个海里,直接将它送到一个沙滩上。它向着陆地行驶,但立即又撞上第二个沙滩,还是搁浅了,无法动弹,要救它是不可能的了。海水粗暴地拍打着船身,扫荡着甲板。岸上的人们似乎能听到痛苦的嚎叫和濒死的呼喊。人们看到了船员们卖力而没有任何效果的努力。此时,又是一个巨浪袭来,它像一块具有毁灭性的石头直逼牙樯,瞬间将它折断了,这样船尾就高高地翘在海面上。有两个人同时跳进海里消失不见了——这才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巨浪向沙丘翻滚而来,将一具shi体卷到岸边。那是一个女人,看样子像是死了。不过,几名妇女为她翻身的时候,发现她居然还有一息尚存。于是人们把她抬过沙丘,送到一间渔人的房子里。她是那么美丽!她一定是位有身份的妇人。大家将她放进一张简陋的床里,那上面连张床单也没有,但是有条足够将她整个人裹起来的毛毯。这已经很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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