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087-沙丘的故事

“如果假设他有呢?”

“嗯,当然是马丁了。我的心就是这样告诉我的!但人是不能依靠念想生活的呀。”

雨尔根前思后想,想了一整晚。他的心事压着他——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他有一个想法,一个比爱着爱尔茜更加强烈的想法。为此,他去找了马丁。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都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他以最低的价格把屋子租给了马丁,而他则去海上找工作了。这就是他的想法。爱尔茜听到这事的时候吻了他的唇,因为她还是最爱马丁。

大清早,雨尔根动身出发了。在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深夜时分,他想再去看看马丁。于是他就去了。在沙丘上,他遇到了那个老渔人:他对他的远行感到气愤。老头儿说,马丁一定是给自己施了什么魔法,让所有的女孩子对他着魔。雨尔根对老人的话并不在意,只是说了声再见。他径直来到马丁居住的茅屋,他听到里面有人在对话,才发现马丁并非一个人在家。雨尔根犹豫了,他不愿再碰到爱尔茜。考虑了很久,他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再听马丁对他道谢了。于是雨尔根转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他就打好背包,手上拿着木刻的饭盒,沿着沙丘向海岸走去。这条路比那条沉重的沙路好走一些,而且路程短得多。他要先去一趟法尔特令,因为那个养鳝人住在那里——他曾经答应过他要去拜访。

海面清澈而蔚蓝,地上铺满了蚌壳和鹅卵石——这些童年的小玩意儿在他脚下发出响声。在他向前行进的途中,大滴的鼻xue流了出来——这不过是个意外的小事,然而小事却能引发有意义的大事。几大滴xue落到他的袖子上,他擦掉了xue迹,止住流xue。然后,他觉得这些xue流出来之后反倒使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沙子上盛开着矢车菊。他折下一支插在帽子上,他要让自己显得快乐一些,因为他正要进入到广阔的世界中去——“走到门外去,走到海上去,”正像小鳝鱼说的那样,“要留神坏人呀。小心他们叉住你,剥掉你的皮,把你切成两半,把你放进油锅里!”他心里想起这几句话,不禁笑出声来,因为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能够找到自己的出路——勇气是他最强的武器。

当他走到尼松湾狭小的入口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他往后看去,看以离他很远的地方有两个人正在飞奔,他们后面还跟着许多人。不过不关他的事。

渡船停靠在另一边。雨尔根将它喊了过来,然后登了上去。在他和船夫还未渡过一半航程时,那些在他后面赶路的人大声地喊起来。他们以法律的名义威胁着船夫。雨尔根不懂那些话的含意,但是他觉得最好还是回去,因此他也拿起船桨,把船划了回去。刚一靠岸,那几个人就跳了上来。在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他已经被绳子绑起来了。

“你要用生命偿还你犯下的罪,”他们说,“幸亏我们抓住你了。”

谋杀犯!这就是他所得到的罪名。人们发现马丁死了:他脖子上插着一把刀。前一天晚上深夜时分,老渔人遇到了雨尔根,他正走向马丁的屋子。人们都知道,雨尔根曾不止一次在马丁面前举起刀子,因此他一定是杀人犯。现在必须把他关起来才行,但是监狱不在这里,路途遥远,又赶上了逆风。不过渡过这道海湾到斯卡龙去却不到半个钟头,从那里再到北佛斯堡就只有几公里的路程了。那里有一幢很大的建筑物,外面有围墙和壕沟。船上的一个人是这幢房子的看守的兄弟。那个人说,他们可以暂时把雨尔根监禁在这幢建筑物的地窖里。吉卜赛人朗·玛格丽特曾被囚禁在这里,一直到被执行死刑为止。

没有人理会雨尔根的辩白。他衬衫上的xue迹更是成了不利的证据。但雨尔根知道自己是无罪的。既然现在没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一行人上岸的地方,正是骑士博格的城堡所在地。雨尔根在这里度过了童年时代最幸福的四天,他在这里和养父母一起参加聚会——下葬的晚宴。现在,他又在草场上向着北佛斯堡的那条老路走去。这里的接骨木树又开花了,高大的菩提树散发出香气。他似乎觉得自己离开这里只不过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在这幢坚固的建筑物的西侧,在高大的楼梯间的下方,有一条地道通向一个低矮的拱形圆顶地窖。朗·玛格丽特就是从这里被押赴刑场的。她吃下了五个小孩子的心脏:她认为如果再多吃两颗心脏的话,就能够隐身飞行,任何人都看不到她。地窖的墙上有一个狭窄的通风口,而且没有玻璃。但是,盛开的菩提树却无法把香气送进来安慰他,地窖如此阴暗,满是霉味。这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但是,清白的良心是柔软的枕头,雨尔根在这里睡得很好。

厚重的木门被锁上了,并且插上了铁插销。但是传说中的小鬼能够从一个钥匙孔里钻进钻出,无论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还是渔夫的茅屋,当然更能钻到这里来——雨尔根在此思索着朗·玛格丽特和她的罪行。当她被处决的前一天晚上,她临终前的思维充斥了整个房间。雨尔根想起了那些魔法——古代的斯万魏德尔爵士住在这里时,曾经有人使用过它。众所周知,每天早晨总有人发现吊桥上的看门狗被自己的链子吊死在栏杆的外头。雨尔根一想到这些事情,心里就变得冷冰冰的。但是,这里总有一丝阳光能够照耀进他的心房:那就是关于那些盛开的接骨木树和芬芳的菩提树的回忆。

他在这里没有呆很久,人们就把他转移到了林却平的监狱里。在那里的囚禁生活同样艰辛万分。

那个时代与我们的时代不同。老百姓的日子苦极了。农夫的房子和村庄都被贵族们掠走作为自己的新庄园,当时如果发生了这种事情,是毫无办法的。在那种制度下,贵族的车夫和佣人都地位甚高。他们甚至有权力因一些小事而判一个穷人的罪,让他失去所有财产,戴着刑具,被鞭子抽打。这一类人现在也能找得到几个,在距离都城和开明的法治都很远的日德兰半岛,法律依旧在被人滥用。而雨尔根的案子就这样被拖下去了——这倒是件不坏的事情。

监牢里的他过得十分凄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没有犯罪却遭受了这样的磨难——而这就是他的命运!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他会是这样呢?现在他有许多时间来弄清楚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遭遇?他觉得这些问题都会在“来生”里找到答案——就是那个在这一切都结束时等待着我们的那个地方。当他还住在渔人的茅屋里时,这个想法就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在西班牙的豪华生活和温暖阳光里,这个想法似乎从未在他父亲的心里闪耀过;反而现在,在一片寒冷与黑暗中,却成了能够带给他安慰的一道光芒——一个代表着上帝慈悲的标记,上帝是永远不会骗人的。

春季的风暴开始了。只要略有平息,北海的呼啸便响彻方圆数英里:它就像是几百辆货车,奔驰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雨尔根在牢里也能听到这个声音——这对于他来说,要算是千篇一律的生活中的一丝变化了。什么古老的音乐也比不上这个声音,它能直接引发出他内心的共鸣——呼啸着的自由的大海。你可以乘着风、驰骋着它,到世界各个国家去;你可以带着你自己的房子——就像蜗牛背着自己的壳一样——走到它上面去。一个人脚下踩着的那片土地就是他的故土,即便是在陌生的国度也一样。

每当他听到大海低沉的悲鸣,他的心中就会出现这样的想法——“自由!自由!哪怕你没鞋穿,哪怕你衣衫褴褛,只要有自由,你就是幸福的!”有时,当这种想法在他的心中闪过的时候,他的体内就像有股炽热的力量要爆发出来,于是他紧握着拳头,向墙面上拍去。

原创文章,作者:Midlight,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story.panziye.com/537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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