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011-树精

“现代的奇迹!”人们说。树精听到了这番话,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她最大的渴望达成了。伸向巴黎地底的入口就在这里,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但现在她却听到了,她看到许多人向下走去,于是她跟在他们身后。

那是铁质的螺旋形楼梯,宽大而便利。下面点着一盏灯,再下面还有另一盏。

这里简直就是一座迷宫:交错着数不清的大殿和拱形长廊。巴黎所有的大街小巷都能在这里看见,如同身处一面模糊的镜子里一样。你还可以看到它们的名字;每幢房子都有一个门牌号码——它们的墙基延伸到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上,这条路沿着一条满是泥泞的运河伸展开来。这上面是送清水的水槽;再上面一些是网状的煤气管道和电线。远处有许多灯在射出光来,很像整个城市的倒影。人们不时能够听到上面传来的隆隆声——那是桥上开过的重型马车。

树精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

你听说过地下mu窖吗?但如果比起这个新的地下世界,这个现代的奇迹——巴黎暗沟来,地下mu窖可要算是小巫见大巫了。树精是在巴黎的暗沟里,而不是在那个马尔斯广场上的世界展览会上。

她听到惊奇的、羡慕的、喜悦的欢呼声。

“从这个地底的深处,祝福上面的人们健康长寿!”人们说,“我们的时代是一个进步的时代,我们拥有这个时代的所有幸福。”

这是人的言论和看法,但不是生长和生活在这里的生物——耗子们——的言论和看法。它们从一堵旧墙裂缝里发出清晰的吱吱声,树精可以听懂它们说的话。

那是一只大公耗子,它的尾巴被咬掉了;它用刺耳的声音把自己的想法和心中的痛苦全都喊了出来。它的家族对它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表示支持。

“我讨厌这些声音,讨厌人类的胡诌,那些全是一堆废话!是的,这里很漂亮,有瓦斯,有煤油!但我们从不吃那玩意儿!现在,这里变得明亮而清洁。于是我们不知怎的就开始对自己感到羞愧。但愿我们还活在蜡烛的时代里!那个时代离我们并不远!那才是个浪漫的时代——人们都这样说。”

“你说什么?”树精说,“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从前的好日子呢!”耗子说,“我们的曾祖父曾祖母的时代!那时到地下来才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呢!那时的耗子窝比整个巴黎都好!鼠疫妈妈也住在这里。她会杀人,却从不杀耗子。强盗和走私贩在这里自由地呼吸。这里是许多人物的避难所——现在却只能在剧院演出的情节剧里看到那些人了。耗子窝最浪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这里只有新鲜空气和瓦斯。”

耗子发出吱吱的叫声!它反对新的时代,赞扬鼠疫和那些过去的岁月。

一辆车停在这里——那是一种由小马拖着的敞篷车。两个人坐了进去,在地下的塞巴斯托波尔大道上奔驰着。上方正是那有着同样名字的巴黎马路,上面挤满了人。

马车在微薄的光线中消失了。树精也在瓦斯灯的灯光中和新鲜自由的空气中消失了。她并不是在地下交错的拱形走廊里和令人窒息的空气里,而是在这里看到了世界的奇葩——在她那短暂的一夜生命中所渴望着的奇观——它一定会发出比所有瓦斯灯都要强烈的光芒——甚至比在天际滑过的月光还要强烈。

是的,不错!她看到了它向她致敬,它在她面前散发着光辉。它闪耀着,如同夜空中的北斗星。

她看到一扇发光的门,通向一个满是光辉和乐曲的小花园:小而宁静的人造湖、水池旁亮着各色的瓦斯灯。那些弯曲的、彩色锡箔剪出的水草反射着光,还从它们的花瓣里喷出一尺多高的水。美丽的垂柳——真正的、春天的垂柳——垂下它们新鲜的枝条,像是一块略微透明的绿色面纱。

灌木林烧起了一束黄色的火焰,它的红色火焰照亮了那座小巧的、昏暗的、沉寂的花亭。音乐刺激着人的耳膜,令人xue液沸腾。

她看到许多美丽而年轻的盛装女人——女人们脸上露出天真的微笑,显示出青春的快乐。还有一位叫做玛莉的姑娘,她的头上戴着玫瑰,但她却没有马车和车夫。女人们在这里尽情地舞着,飞扬,旋转!像是“塔兰得拉舞”〔12〕在刺激着她们一样,姑娘们跳着笑着,感到说不出的幸福,打算拥抱整个世界。

树精觉得自己被一种不可抗力吸引到这场狂欢之中。她那双小巧的脚上穿着一双绸面的栗色鞋子,和飘在她发间以及她赤裸的肩膀上的缎带颜色完全相同。她的绿色绸衫上有许多大褶,裙衫在空中飞起,遮掩不住她美丽的双腿和纤细的脚。那双脚仿佛是要在她舞伴的头上描绘出奇妙的圈来。难道她身处在阿尔米达的魔法花园里?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呢?

外面的瓦斯灯照出一个这样的名字:

玛壁尔

原创文章,作者:Midlight,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story.panziye.com/520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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