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116-姨妈
你真应该认识一下姨妈!她是个有魅力的人!其实我是想说,她的魅力区别于我们平时所说的那种魅力。她甜美可亲,有着独特的幽默感。一个人想要聊天或者是开别人玩笑的话,那么,她足以成为一些谈资了——她足以放进剧本里成为一个角色,因为她只是为了戏院和与戏院有关的一切而活着。她是个受尊敬的人,然而经理法布——姨妈把他叫做法拉布——却说她是一个“戏疯子”。
“剧场就是我的学校。”她说,“它是我一切知识的源泉。我在那里重新阅读《圣经》,摩西、约瑟和他的弟兄们在这里都变成了歌剧!我在剧场里学历史、地理和人文知识!我从法国戏里了解到巴黎的生活——俏皮,但却趣味横生!《李格堡家庭》这出戏可让我流了不少的眼泪——想想看吧,一位丈夫为了能让他的妻子得到她年轻的情人,居然喝酒喝到醉死了!是的,五十年来,我成了一个老戏迷;五十年来,我不知道流下多少泪水!”
姨妈知道每一出戏、每一场戏的情节,也清楚每一个要上场或是过场的人物。她只是为那演出季的九个月而活。在夏天,没有戏上演的时候——她看上去显得衰老极了。若是晚上的戏能演到午夜之后,那就等于把她的生命延长了。她不像别人喜欢说:“春天来了,鹳鸟还巢了!”或是说:“新闻上写着草莓上市了!”正相反,秋天来到的时候,她总爱说:“你有没有留意到戏院是否开始售票了?演出就快要开始了!”
在她看来,一幢房子是否有价值,完全要取决于它和戏院之间的距离。当她不得不从戏院后的小巷里迁到较远些的大街上,不得不住进一幢对面没有邻居的住所里去的时候,她伤心透了。
“窗子就是我的包厢!人不能总是坐在家里想自己的事情,应该见见人才行。可是我现在的生活就像是住在偏僻的乡下似的。如果现在我要想见见人的话,就得走到厨房里去,然后爬上洗碗槽才行。那样我才能见到对面的邻居,原先我还住在小巷里的时候,完全可以直接望见亚麻商人店里的情形,我只需要走三百步就能到戏院了。可现在我要走三千大步才行。”
有时,姨妈也会患病。但不管她如何身体不适,看戏都是雷打不动的。医生开了药给她,叫她晚上敷在脚上。她也确实按照医生的话做了,可她却还要坐车子到戏院去,哪怕是拖着一双正在敷药的脚。要是她坐在剧场里死去了,那对她来说倒是一桩幸事。瓦尔多生就是死在剧场里的——她把这称为“死得其所”。
天堂里要是没有戏院的话,那对她来说简直无法想象。我们自然是不会上天堂,但我可以想象得出,那些去世了的、有名的男演员和女演员们,他们一定还在那里继续自己的事业。
姨妈在房间里安装了一条私人电线,直通戏院。她每天喝咖啡时就能接到一个“电报”。她的私人电线正是剧场负责舞台美术的西凡尔生先生,安装布景或是撤换布景,幕启或是幕落,都是这个人在幕后操纵的。
她从他那里打听到每出戏的简要情节。她把莎士比亚的《暴风雨》称为“被诅咒的作品”,因为它的布景太复杂了,而且一开场就有水浪!她的意思是,浪花这个布景在舞台上太土了。相反,如果同一个室内布景连续使用五幕不更换的话,那么她会认为这个剧本写得聪明而完整,是演起来舒服的戏,因为它不需要什么布景就能自己继续下去。
从前——也就是姨妈所谓的三十多年前——她和西凡尔生先生都还很年轻。当时他已经在舞台美术部门工作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他也已经是她的“恩人”了。当时城里只有一间大戏院。晚上演出的那一场,总会有许多顾客坐在舞台顶端的布景间里,每一个后台的工作人员都有权自由使用一两个位子。而这些位子上经常人满为患,而且是高朋满座——传说,那些不是将军太太,就是市政府议员夫人。从这个位置看戏,可以在大幕落下之后,依旧看到演员们的走位和动作——这一点是很有趣的。有好几回,姨妈坐在这种位子上看悲剧和芭蕾舞剧,因为那些需要大量演员上场的戏,只有从舞台顶端看才最有意思。
人们身处于黑暗之中,这里大多数的观众都随身携带晚餐。有一次,三个苹果和一片夹着香肠和黄油的面包掉到舞台上了,掉进监狱里去了,而此时狱中的乌果里诺〔1〕就快要饿死了,这弄得观众哄堂大笑。后来剧院经理再也不允许有观众坐在台顶的布景间里看戏了,主要就是因为那次香肠面包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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