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140-老约翰尼讲的故事
风在垂老的柳树间呼啸。
听起来就像一首歌:是风唱出它的旋律,是树道出它的故事。如果你听不懂的话,那就请去问问住在扶贫院里的老约翰尼吧!她早已听懂,因为她正是在这里出生的。
许多年前,那时候这片地方还有一条公路,这棵柳树就已经很大,很引人注目了。它现在仍旧站在原地——就在裁缝家年久失修的木屋外头,在一个水池边上。当时那水池还很大,家畜们经常在那里面洗澡。到了炎热的夏季,农家的孩子就光着屁股在池子里玩耍。柳树下有一座里程碑,现在已经倒下了,并且上面覆盖着一层黑莓。
在一个富农的农场另一侧,现在修好了一条新公路。而那条老公路则变成了一道田埂,水池也变成了一处长满浮萍的水坑,要是有只青蛙跳下去的话,浮萍就会散开来,于是人们就看到了那一潭黑色的死水。水坑周围长了许多的芦苇、菖蒲,还有金黄鸢尾,这些花草的数目不断地增多。
裁缝简陋的木屋歪歪斜斜,屋顶上遍布着青苔和石莲花。鸽房坍塌了,于是,鹳鸟擅自筑起了自己的巢,山形墙和屋檐下挂着一串燕子巢,仿佛这里是鸟类的一块幸运的居所。
这是某段时期的情况了。现在,这里孤寂而沉静。“孤独的、无能的、可怜的拉斯穆斯”——大家都这样喊他——住在这里。他是在这里出生的。他儿时在这里玩耍过,曾经在这里的田野和篱笆上跳跃着。他曾在这个池子里嬉戏过,在这棵老柳树上攀爬过。
柳树也曾长出过美丽而粗壮的枝条、新鲜的绿叶——它现在依旧如此。尽管,呼呼的狂风把它的躯干吹弯了,时间在它身上划出了一道道的伤口,风儿又将泥土吹进伤口中。现在,从伤口里面迸发出了各种青草和绿色植物。是的,甚至还长出了一棵小山梨。
春季燕子回巢,它们在柳树上和屋顶上盘旋着,修补它们去年的巢。但可怜的拉斯穆斯却任凭自己的巢自生自灭——他既不修补它,也不加固它。“那又有什么用呢?”这是他的座右铭,也是他父亲的座右铭。
他待在家里。燕子——忠诚的鸟儿——从这里飞走,又飞回到这里来。鹳鸟也飞走了,也会飞回来的,偶尔唱着歌。有一段时期,拉斯穆斯也会唱歌,还跟它比赛。现在,他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说话。
风儿在柳树上空呼啸——它仍旧在呼啸,听起来像一首歌:是风唱出它的旋律,是树道出它的故事。如果你听不懂,那么就去问问住在扶贫院里的老约翰尼吧!她懂得,她经历了许多过去的事情,她就如同一本被写满了字的回忆录。
当这座房子还完好无损的时候——村子里的裁缝依瓦尔·奥尔塞和他的妻子玛伦一起住进去了。他们是一对勤俭诚实的夫妇。年迈的约翰尼当时还不过是个孩子,她是这块土地上最穷的人——一位木鞋匠的女儿。玛伦从来不缺饭吃,当时的小约翰尼从她这里得到了不少的黄油和面包。玛伦跟地主夫人的关系很好,永远是满脸微笑,每天都神采奕奕的。她从不悲观。她不仅嘴巴能说会道,手也十分灵巧。她善用针线,正如她善于用嘴一样。她会管理家事,同时也会管理孩子——她总共有十二个孩子,虽然第十二个已经不在人世了。
“穷人就只会生一窝孩子!”地主发了发牢骚,“如果他们能把孩子像溺小猫一样地溺死,只留一两个身体强壮的,那么他们就不至于穷到这种地步了!”
“上帝保佑!”裁缝的妻子说,“孩子是上帝送来的——是一个家庭的幸福——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帝的恩赐!如果日子难过,需要吃饭的嘴多,那么一个人就更应当努力,应当想尽各种办法老老实实地活下去。只要我们自己不懈怠,上帝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地主的妻子同意她的说法,温和地对她点点头,抚摸着玛伦的脸。她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做过许多次。她甚至还吻过玛伦,不过那是小时候的事情,当时玛伦是她的奶妈。她们那时彼此深爱着,现在仍旧是这样。
每年的圣诞节,总能有些冬粮从地主的住处送到裁缝家里来:一大桶牛奶,一只猪,两只鹅,十几磅黄油、干奶酪,还有苹果。这些东西大大地改善了这家人的伙食状况。依瓦尔·奥尔塞当下会感到慨然,然而不一会儿,他的口头禅就又来了:“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屋里所有的东西,包括窗帘、石竹花、凤仙花,都干净而整齐。画框里镶着一幅绣着名字的刺绣,旁边是一篇押韵的情诗。这是玛伦·奥尔塞本人的作品。她知道诗的押韵方法,并且她对自己的名字感到十分骄傲。因为,在丹麦文中,她的名字和“香肠”这个词是押在同一个韵脚上。“与众不同才是最好的呢!”她边说边大声笑了出来。她总是有着好心情,从不像她的丈夫那样愁眉苦脸地说:“这又有什么用呢?”她的格言是:“凭借自己,信赖上帝!”她按照这个信念生活着,维系着这个家庭。孩子们都长大了,身体健康,旅行到了遥远的地方,并在远方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拉斯穆斯是最小的孩子。他是那么可爱,以至于城里最伟大的画家曾邀他去做他的模特。当时他一件衣服也没有穿,像是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初生婴儿。这幅画现在挂在国王的宫殿里。地主太太曾经在那里看到过它,并且还认出了小拉斯穆斯,尽管他没有穿衣服。
然而好景不长,困苦的日子降临了。裁缝的两手都得了严重的关节炎,还生了很大的瘤子。医生束手无策,连那位会“治病”的女巫斯娣妮也毫无办法。
“不要害怕!”玛伦说,“垂头丧气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既然现在父亲的一双手失去了用途,那么就是说,我要多多地使用自己的双手了。而且小拉斯穆斯也会用针了!”
他已经开始坐在案边工作了,一边吹口哨一边唱着歌。
他是个快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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