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049-光阴的故事

正当一月的末尾,可怕的暴风雪从天而降。风裹着雪花扫过大街小巷;窗玻璃外面糊满了一层雪;屋顶上的积雪整块整块地掉下来。人们没头没脑地东跑西窜,很多人都互相撞了满怀,要紧紧地抱在一起才能站稳。马车和马好像被拍上了一层白粉似的。马夫紧紧地靠着椅背,顶着风把车往回赶。车子只能在厚厚的积雪中缓慢地移动,行人都躲在车子挡住了风的一边行走。暴风雪终于平息下来,房屋之间渐渐显露出一条小径,人们迎面碰到一起,都停下来站着不动。因为他们谁也不愿意先挪挪位置,主动站到旁边的积雪里去让别人通过。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直到最后大家有了默契,每人牺牲一条腿伸向厚厚的积雪里去。这样他们才顺利地通过了那条窄小的路径。

天黑的时候,天气变得晴朗了。天空好像被打扫了一番,显得更高远、更透澈。星星似乎都在风雪后焕然一新,有几颗还显得分外纯净和明亮。天很冷,整个世界似乎都冻得嗦嗦地响。一夜过后,积雪的表层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了,明天早晨麻雀就可以在它上面散步。这些小鸟儿现在在清扫过了的地上蹦蹦跳跳,但是它们找不到任何东西吃,他们在忍饥挨冻。

“叽叽喳喳!”一只鸟儿对另一只说,“人们竟把这叫做新年!比起过去的一年来说,这个‘新年’真是太糟糕了!我们还不如把那个‘旧年’留下来呢。我感到很不高兴,而且我有不高兴的理由。”

“是啊,你看,人们在跑来跑去地庆贺新年。”一只冻得发抖的小麻雀说,“拿着盆盆罐罐往门上敲,快乐得跟发了疯似的。我本来也挺高兴的,因为我以为暖和的天气就要到来了,但是这个希望却落了空——天气比以前更冷了!恐怕人们把时间算错了吧!”

“他们的确弄错了!”第三只麻雀说。它的年纪很老了,头顶上还有一撮白头发。“他们有个叫做日历的东西。这是他们自己发明的,他们做的每件事情都是照它安排的!其实这是完全错误的。只有春天到来的时候,一年才算开始——这是大自然的规律。这是我判断时间的依据。”

“那么春天要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其他几只一齐问。

“鹳鸟回来的时候,春天也就到了。不过鹳鸟的行踪不能确定,而且住在城里的人都不知道这种事情,只有那些乡下人通晓一些这种知识。要不我们飞到乡下去吧,在那儿等待好不好?在乡下我们能更接近春天。”

“那不行!”一只跳了很久的麻雀说,它叽叽喳喳地叫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我住在城里方便多了,飞到乡下的话,恐怕要怀念这里。在这附近的一个房子里有一家人。他们很聪明,在墙边嵌了三四个空花盆,口儿朝里,底儿朝外,而且在盆底儿上打了个小洞,大得足够让我飞进飞出。我和我的丈夫就在那里面筑了一个窝。我们的孩子都是从那儿飞出来的。他们当然是为了要欣赏我们才做这样的布置,他们还撒了些面包屑吸引我们。于是我们吃的东西也有了,这倒好像是他们在供养我们哩。所以我觉得我和我的家庭还是留下来吧,虽然我们也觉得不太高兴。”

“那么我们走了,到乡下去看看春天是不是快要来了!”于是其他的鸟儿都飞走了。

乡下也是冰冷的严冬,甚至比城里还要冷。刺骨的寒风在铺满了雪的田野上肆虐。农民坐在雪橇上,戴着无指的手套,挥动着双臂来制造一点热量。鞭子搁在膝头,瘦瘦的马儿奔跑着,浑身冒着热气。积雪在马蹄下发出碎裂声,麻雀在车辙里跳来跳去,冻得发抖:“吱吱!春天什么时候到来呢?它来得太慢了!”

“太慢了!”田野对面那座被雪覆盖的小山也发出这样一个声音。这可能是一个回音,也可能是那个怪老头儿在说话。他在严寒和风雪中坐在一个高高的雪堆上。他浑身都是白的,就像一个穿着白粗绒外套的种田人。他有长长的白头发和白胡子,还有一副苍白的面孔和一双又大又蓝的眼睛。

“那个老头儿是谁?”麻雀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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