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014-风儿告诉我们一个贵族和他的女儿们的故事

“一年快要结束了,这里的白昼也短了起来;白霜降了下来,在红色小浆果和光秃秃的枝条上凝结成一滴滴的小水珠,我心情愉快地回来了。我一路扫过天空,吹断残枝败叶——这倒不是什么复杂的工作,是的,可这是非做不可的事。在波尔毕,在瓦尔德玛·多伊的庄里,同时也进行着另外一种清扫。他的对头,巴斯奈斯地方的奥佛·拉迈尔拿着典当庄园和里面所有家具的当票走进来了。我敲打着破碎的玻璃窗,敲打着剥落的门,在断痕裂缝间呼啸着:我要让奥佛先生讨厌这里,不想在这里住下来。伊黛和安娜·多瑟亚都在哭泣,落下了许多悲伤的眼泪。亭亭玉立的约翰妮僵直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她咬自己的拇指,咬出了xue——可这又有什么用啊!奥佛·拉迈尔答应让多伊先生在这个庄园里住着,一直住到他死为止,但是多伊先生并未因此而感激涕零。我在旁边听着,看着。我看到那位失去庄园的先生抬起了头,比平时更加高傲,他挺直了自己的脖子。我朝着庄园里的一棵老菩提树猛烈地刮去,把最粗的一棵枝子吹断了——那是一根还没有腐烂的枝条。它就躺倒在门口,像一把扫帚似的,如果有人想把这栋房子打扫一下的话,他们就可以用这根枝条了,事实上,这里也真该被人好好打扫一下了。于是,真的有人来扫了。

“这是艰难的日子,这是很难坚持下去的时刻。但如果精神是坚强的,骨头是硬的,一切都会过去。

“除却身上穿的衣服之外,他们已一无所有,有的只是最近买到的炼金杯子,那里面装满了从地上刮起的丹药碎片——这些东西曾被许诺过有朝一日能够变成财宝,但却从未兑现。瓦尔德玛·多伊把炼金杯藏在自己的胸前,手中拿着自己的手杖。这位一度十分富有的贵族老爷,带着自己的三个女儿走出了波尔毕庄园。我将一阵冷气吹在他发烫的脸颊上,我拍打着他的灰白胡须和长发。我竭尽全力地唱着:呼——呼!风刮了过去!风刮了过去!这就是所有富贵豪华的美景散去后的结局!

“三个女儿,一位在老人的左边走,一位在老人的右边走。亭亭玉立的约翰妮回过头去——这是为什么呢?即便如此也不能让幸福回头呀!她朝庄园的红色墙壁望了一眼,不禁想起了斯蒂格的女儿们:

年长的姐姐牵起了最小妹妹的手,

她们一起走向外面茫茫的世界!

她是在想这首歌吗?现在,她们姐妹三人在一起——连同她们的父亲也在一起!他们曾走过这条路——他们曾乘着华丽的马车驰骋过这条路。而现在,她们作为一帮乞丐搀扶着父亲走在这条路上。走向斯密兹斯特鲁普的田庄,走向每年十马克租金的泥草棚里去——那里是他们的新住所,家徒四壁,屋子里没有一件家具。渡鸦和寒鸦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啼叫着,仿佛是在嘲笑他们的惨状:‘离开自己的巢吧!离开自己的巢吧,离开吧!离开吧!’正如同它们见到波尔毕森林的树木被kan伐掉时所发出哀鸣一样。

“多伊先生和他的女儿当然听懂了。于是我就在他们的耳边吹来吹去,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掩盖住鸟儿的叫声。

“紧接着,他们住到斯密兹斯特鲁普田野里的泥草棚里去了——我呢?我飞走了,再次穿过沼泽和田野,穿过裸露的绿色灌木丛和叶子落净了的树林,穿过那片汪洋大海,飞到异国他乡去了。呼——呼!风刮了过去!风刮了过去!年复一年地刮。

“瓦尔德玛·多伊怎样了呢?他的女儿们又怎样了呢?是的,我最后一个见到的是她们中的安娜·多瑟亚,那淡白色的风信子,我最后一次见的就是她——现在,她已经完全老了,弯腰驼背的。因为时间流逝了五十年。她活的比她的父亲和姐姐们都要久,她经历了人世间的一切。

“在杂草丛生的荒原上,在维堡城的附近,有一幢很体面的房子——那是教区主牧师新盖的房子:有红砖墙,还有锯齿形的三角墙,烟囱冒着浓烟。他那性情温柔的夫人和美丽的女儿坐在落地窗边,望着花园中垂悬着的枸杞花儿,望着那温暖的棕黄色的草原——她们在看什么?她们在看坐落在一幢很快便要坍塌的屋子上的鹳巢。那屋子的房顶上——如果那里的一堆青苔和石莲花也称得上是房顶的话,最干净的地方便是那鹳巢所在的一小片砖瓦——也只有这一小片是完整的,是鹳鸟把它保存下来的。

“那是一幢只能看不能碰的屋子。我得小心点儿刮,”风儿说,“因为鹳巢的缘故,那屋子才得以保存下来。否则,它孤单地矗立在荒原里的样子,确实挺吓人的。教区牧师不愿把鹳鸟赶走,于是那陋屋才得以保存下来,里面的苦命人才得以住在那里。她应该感谢这只来自埃及的鸟儿〔3〕,或是说应当感谢往事。因为很多年前在波尔毕的森林里,她曾为鹳鸟的远房亲戚的巢求过情。那时的她——现在的穷苦老人——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住在高贵的庄园里,宛若一朵漂亮的淡白色风信子。这一切她都记得很清楚:因为她是安娜·多瑟亚。

原创文章,作者:Midlight,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story.panziye.com/522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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