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102-夜莺

整个皇城都在谈论着这只鸟儿。当两个人打招呼的时候，一个人说“夜”，另外一个人就会说“莺”，像约定好了一样心照不宣。甚至有十一个孩子都取了“夜莺”这个名字，只不过他们谁也唱不出一个小节就是了。

一天，皇帝收到了一个大大的包裹，上面写着“夜莺”两个字。

“又是一本关于这只广为人知的夜莺的新书。”皇帝说。

不过，盒子里面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一只人造夜莺。它的歌声和真的夜莺几乎一模一样，但它全身镶满了钻石、红宝石、蓝宝石。只要这只鸟儿上好了发条，它就能唱出一段歌曲来，一边唱小尾巴还一边上上下下地摆动着，发出金色和银色的光芒。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带，上面写着：“日本天皇的夜莺和中国皇帝的夜莺比起来，不值一提。”

“它可真好看！”人们都这么说。于是，送来这只人造鸟的使臣立即就获得了一个封号：“皇家首席夜莺大使”。

“现在让他们一起歌唱吧，那将是一首动听的二重唱！”

现在，它们一起唱了起来，但听上去很糟糕。因为夜莺按照自己的方式随意歌唱，而另外一只人造的鸟儿只能唱华尔兹。

“这不是它的错，”乐师说，“它唱得很完美，完全符合我的风格。”

现在，这个人造的鸟儿开始单独歌唱了。它获得了与夜莺同样的成功，此外，它可比夜莺好看多了——它像手镯和胸针一样闪耀。

它把同样的歌连着唱了三十三遍，还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大家都愿意继续听下去，而皇帝却说该轮到真正的夜莺唱点儿什么了。可是夜莺去哪儿了呢？没人注意到夜莺已经飞出了窗外，回到绿色的森林里去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说。

整个宫廷都开始谴责夜莺，他们说它是个不知回报的家伙。

“总之，我们已经拥有最好的鸟儿了。”大家都说。

于是，那只人造小鸟又唱了起来。同一支曲子，所有人又听了第三十四次，因为曲子很复杂，所以他们谁也记不清楚。乐师再次把人造的鸟儿大肆夸奖了一番，他深信比那只真正的夜莺好太多了，不仅是身面外面的珠宝羽毛和钻石，它的身体内部也同样高级。

“现在你们明白了。先生小姐们，特别是皇帝陛下。要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预知那只真的夜莺究竟想唱什么玩意儿，而我的人造的小鸟呢？在它身体里，一切早已安排妥当了，要它唱什么它就唱什么！只要你拆开来看看，就会明白曲子是怎么唱出来的，它的华尔兹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地方结束，一个小节如何与另一个小节相连，全都一清二楚。”

“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所有人都说。

乐师获准在下一个星期日把这只鸟儿带出去展览。皇帝下令让老百姓们听一听它的歌声。于是，老百姓们也听到了它的歌声，听了之后也很高兴，高兴得就像喝了一杯好茶一样——喝茶向来是中国人的传统。所有人都说：“噢！”然后竖起大拇指来不停地点头。然而，那个听过真正的夜莺唱歌的渔夫却说：“听起来不错，它唱的动听旋律都差不多。可是我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虽然我也说不上来。”

而真正的夜莺已经被放逐了，被迫离开了这个王国和这片土地。

那只人造的鸟儿坐在皇帝床边上的一个真丝垫子上，它身边陈列着所有送给它的礼品，全是金子和珠宝。它已经获得了“最高皇家夜间歌手”的封号，而且在等级上被提升到了皇帝左手第一的位置上。自古中国皇帝都以左方为尊，因为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即便是皇帝，他的心脏也是在左边的。那个乐师为鸟儿写了一部二十五卷长篇巨著，那是一部很晦涩、冗长、全部用难懂的古代汉语写成的书籍。而所有的人都说他们读了这部书，并且读懂了。他们可不想被认为是愚蠢的，然后招来一顿板子。

整整一年的时光过去了，皇帝，大臣，还有所有的子民全都把这鸟儿歌曲中的每一个音符记得滚瓜烂熟。不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更喜欢这只鸟儿了——他们现在可以跟着它一起唱。事实上他们也这么做了，孩子们在大街上唧唧喳喳地唱：“吱—吱—吱—格碌碌——格碌！”皇帝自己也在唱。是的，这首歌现在就是这么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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