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阿特士和公主哈娅·图芙丝之梦（一）《一千零一夜故事全集》

相传现代西拉子国有个叫赛夫·阿扎目的国王，他有权有势，但有一点遗憾，原来他已届花甲之年却仍然没有子女。因此，他忧心忡忡地召来谋臣和医士，对他们说：

“我老了，到现在还没有子女，你们也清楚我现在的处境和王位的承当制度。我现在担忧我死后，国家和百姓的将来啊。”

“陛下，我们可以为您配一方药，如果安la赐福你的话，会面成效的。”谋臣和医士听了国王的话，纷纷献计献策，并急赶忙忙地开始赶制药剂。

国王服了药以后，王后果然有身了。

十月妊娠，王后产下了一个像月儿般鲜艳可爱的儿子，取名阿特士。国王因为老年得子，把他视为掌上明珠，苦心地教育栽培他。时光荏苒，阿特士太子终于年满十五岁了，他不仅知书达礼，也很精通文学。

和国王赛夫·阿扎目同时代的伊拉克国度，有一个国王名叫路·戈第尔，住在白玉佐护城。他有一个可爱无比的独生闺女(daughter)，名叫哈娅·图芙丝。但她性情古怪，特别憎恶须眉，因此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须眉。波斯王子曾多次向国王的闺女求婚，但每次国王征求公主的意见时，都遭到公主的断然拒绝。她说：

“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如果父王一定要强迫我，我就一死了之。”

阿特士太子久闻哈娅·图芙丝公主貌美如仙，很想娶她为妻，便向国王吐露了心迹。太子火急的心情令国王非常同情和恻隐，于是国王爽快地答应了他，并派宰相前往伊拉克向路·戈第尔国王提亲。

宰相奉命行事，到伊拉克向国王求亲。不料戈第尔国王断然拒绝，令宰相败兴而归。国王赛夫从宰相的回报中，得知对方已拒绝了亲事，感到进退维谷，勃然大怒了起来：

“怎么？他竟敢对我派出使臣求亲都不理会！”狂怒之下，他即令大军，大肆制办帐篷军需，厉兵抹马，预备远征敌国，纵然为此负债累累，也绝不在乎。他还发誓要踏平路·戈第尔的国土，将他国中的须眉斩尽杀绝，将他的遗迹毁灭，将他的钱财劫尽，否则绝不返国。

阿特士太子听了父王要讨伐敌国的新闻，赶忙面见父王。他跪下去吻了地面，说道：

“父王不必为此伤神，更不必劳师动众地遣派兵将，破费如此财力。父王有壮大的兵力物力，一旦兵临城下，势必轻取伊拉克王国。他的城池、兵马、财物甚至连他自己也都难以保全。这样，如果他的闺女看到自己的父亲(father)及其下属因她而死，一定会自杀谢罪的。要是她死了，我在世另有什么意思呢？她死了，我是不会再留在这世上的。”

“儿啊，那你说怎么办呢？”

“我自己的事，自己来减缓好。我想装扮成一个商人，先设法与公主晤面，再想办法谈妥婚姻大事。”

“你真要这么做吗？”

“是的，我决定已定。”

于是国王召来宰相，吩咐他道：“你跟着太子——我的心肝宝贝，同去伊拉克一趟，以便助他一臂之力，达到他的目的。你要保证他的安全，还要给他出谋划策。从现在起，你得替我照顾他了。”

“遵命！”宰相欣然接受了国王的嘱托。

国王给太子备好三十万金币和无以数的金银珠宝、名贵衣料、货品及旅途的必需品。

太子随即辞别王后。他吻着王后的手，希望王后为他向安la祈祷赐福。王后虔诚地祝福他，又起身打开自己的宝藏，选出各种奇珠异石、上好的绫罗绸缎，以及代价连城的宝物。她把这些都给了太子，让他做本钱。

太子、宰相和随从收拾妥当以后，用牲口驮了货品，辞别了国王、王后和皇亲国戚，出发上路。他们在荒漠野岭整整走了一天，直到夜幕来临，才停下来露宿。太子面对渺茫的前程，不禁心灰意冷，凄凉地吟道：

“热烈的爱情减轻了我的病情，

我身受磨难却无人相助。

我无奈地等候北斗星露面，

正是那拜倒在爱情脚下最忠诚的奴婢。

直等到晨星闪耀，

才能振作起来抒发满腔的眷爱之情。

我发誓：情债了了无期，

只能终夜辗转反侧。

为实现愿望我已精疲力尽，

没有你我的耐性日渐消减。

我痴心等待安la赐福于我们，

让妒忌者和仇人恼羞成怒。”

太子吟罢，一时因伤心太过昏了已往。宰相把蔷薇水洒在他脸上，他才慢慢醒过来。

宰相好言相劝道：“殿下，你暂时忍耐一下吧。现在你已经登上通向成功的旅程了。苦尽甘来，忍受会换回幸福的。”

宰相反反复复地安抚终于让太子平静下来，重新出发启程。在漫漫旅程中，太子情不自禁地思念着心上人，凄凉地吟道：

“遥远的路途更令我惶惑不安，

熊熊烈火在我心中燃烧。

爱情使我一晚之间尽生华发，

泪珠儿禁不住夺眶而出。

指着天地万物之主，

我向可爱的心上人起誓：

为得到你的爱情我付出的一切，

情场中无人可以超过，

请问问黑夜，我现在怎样，

它会透露我长夜不眠的新闻。”

太子吟罢，心里的热情难以抑制，忍不住痛哭流涕。宰相耐心地劝导他，并许下诺言，一定要让他达到目的。就这样，他们持续前行，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跋涉后，终于在一个日出的早上，到达白玉佐护城的城郊。

宰相指着城郊说：“殿下，通知你一个好新闻，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你看，那便是白玉佐护城啊。”

太子听到宰相的话，倍感安慰，意气风发地吟道：

“朋友啊！我深深地陶醉在爱情中，

在我心里扎根着牢不可摧的爱情。

像那长夜不眠的丧子者一样悲伤，

在漫漫的漆黑夜，单恋的人难得眷顾。

只要你身边有风暴刮起，

我的心也随之感应到颤栗。

泪水暴雨般流淌倾泻，

心儿就在那一片泪海中漂泊。”

宰相带着太子、随从进了城以后，在一个大客栈租了三间堆栈，把财物存放妥当，再住下来静养了几天。等精神规复以后，他开始为太子的事出谋划策，忙碌奔波。他对太子道：

“我已有打算，如果安la保佑，照我的话去做，一定会使你成功的。”

“聪明的宰相啊！你要有什么念头，尽管去做好啦。安la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我预备在匹布市场先租个铺面，这样你就可以在铺子里做买卖。无论是平民百姓，依然达官朱紫，都要去那里买布料，借此机会你可以接触到许多人。而你要是常坐在铺中经营买卖，一定会吸引众多的人来买东西，这对你达到目的是会有利益的。你超凡的举止容貌，定会让看见你的人钦慕而愿意亲近你的。”

“你就按自己想的去做好啦。”太子欣然赞成。

于是宰相和太子辨别换上最华丽的装束，随身携带了一千金币，来到市上。

过往行人见太子如此英俊标致，甚为惊异，齐声赞叹道：“祝福安la，他真是个伟大的造物主啊！造化出如此美貌的少年。”人们唧唧喳喳地谈论着此事，有人说：“这个美少年不是伟人，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天使。”有人说：“难道是把守天堂的仙人一时疏忽，没有关晴天堂的大门，才让这个仙童钻了空子，来临人世间吗？”人们追着他，想看个晓畅，一向跟到匹布市中。

人群中有一个肃穆矜持的老人径直走到他们跟前，向他们先问了好，接着说：“请问两位需要我的帮忙吗？”

“老人家，你是谁？”宰相问道。

“我是这个市区的行政长官。”

“这是我的儿子，老人家。我预备在这条街上替他租个铺面，好让他做些买卖，学些经商的本领，以后才幸亏商界有所作为。”

“是这样啊，我遵命就是。”市场行政官边说边拿给宰相一间铺子的钥匙，又吩咐人把店堂打扫收拾好，供他们使用。

宰相租了店铺，把货品搬出来摆设好，又给太子找来了个厚厚的驼绒坐垫。一切打点妥当后，就开张营业了。太子端坐在绒垫上，两个衣着讲求的仆人伺候在左右，又有两个行事麻利、漂亮的埃塞俄比亚儿童打杂。宰相千叮万嘱不可泄露了秘密，以便顺利达到目的，又要求太子将铺中的所见所闻，每日都一一讲给他听。

太子就这样坐在铺子里开始经营买卖了。

他面目精神，如一轮光彩耀人的朗月，非常吸引人。市人耳闻太子的漂亮面容，纵然不买什么东西，也争先恐后地来看他。见到他的人，无一不称道造物主的卓异创造。因为看热闹的人太多，市场常常被挤得水泄不通，行人也难以过往通行。太子左顾右盼，只看见傻呆呆的人群盯着自己不放，不禁心乱如麻。他一心一意只盼望能结识一个与宫庭有关的人，从那儿得到公主的新闻，但这个愿望还无法实现，所以太子益发心灰意冷，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多亏有宰相在左右劝慰，答应一定设法，满足他的愿望。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天，太子照常坐在铺中做买卖，一个庄重而华贵的老太太来买衣料。她一副虔诚的教徒打扮，身后跟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她徐徐走向太子，把太子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由赞道：

“赞美安la，他创造了多么美妙的少年啊。”接着她向太子问好。

太子也向老太太问好，请她坐下。两人就这样攀谈起来，老太太问他：

“英俊的小伙子，你来自何方？”

“老太太，我从印度来。我有幸来到贵国经商，本是抱着旅行、游览的心情。”

“我们很荣幸，你能到临敝国。请问你店中卖些什么布料？如果有适合官宦人家使用的，就请给我看一看吧。”

太子听老太太的口气，料想非同寻常，慨然说道：“我们店里的布料式样繁多。您老要买上好的料子，我拿给你看就是了。”

“小伙子，我要的可是最昂贵、质地最上等的布料呀。”

“请您通知我，这料子您买给什么样的人穿，这样我才能拿最适合的给你看。”

“你想得很殷勤，我是为哈娅·图芙丝公主买的。她的父亲路·戈第尔是这里的一国之君啊。”

太子听到老太太提到哈娅·图芙丝的名字，一颗心骤然怦怦狂跳起来。他一时欣喜若狂，也顾不得使唤下人，便伸手拿出一个装有一百金币的钱袋，一把塞给老太太，说道：“这些你拿去做洗衣费吧。”接着他又取出代价一万金币的一套华贵衣服，递给老太太说：

“这是我带来出售的一件衣服。”

老太太见这套衣服如此华贵，不禁写意地答道：“你的心地太好啦，这套衣服，你要多少钱才卖呢？”

“不用付钱，你尽管拿去好啦。”

老太太谢过太子，重新提及衣服的价格。太子恳切地说：

“安la在上，这套衣服是专门送给公主的，我不会把它当货品卖掉。如果公主执意不接受的话，那就转送给你老人家，算是作为礼物招待客人吧。安la赐福我，让我有幸与你相遇，今后要有什么事，还得有劳你了。”

老太太对太子的口才、慷慨大方和周全礼貌甚感惊佩，问道：

“我的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特士。”

“主啊，这个名字真是稀奇，一般只有皇家子弟才叫这个名字呢。你身为商人过后，怎么也取了这个名字？”

“因为我父亲太爱我了，所以取了这个大富大贵的名字，其实人的姓名不能说明什么。”

老太太佩服太子的因时制宜，再一次请求他：

“小伙子，请算算这套衣服的价格吧。”

太子却发誓不收分文。老太太只好恳切地说：“小伙子，你可知道，待人接物以诚实为本。现在你如此慷慨、仁慈，必定事出有因。请你直言你的目的吧，抑或你有什么困难，通知我，我会全力相助的。”

太子听到老太太的真切之言，赶忙把手放在她手上，要她发誓保守秘密，这才把爱上哈娅·图芙丝公主并希望娶她的事，原原本本地通知了老太太。

听完太子的叙述，老太太信服地说：“这才是真话，不过，”她摇了摇头说，“我的孩子，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谚语这样说：‘别人不愿意你做的事，你就不要硬逞强做。’你既然是商人的子女，纵然有万贯家财，依然脱不了商人的出身。如果你希望抬高地位和身份，尽可以和官宦子女攀亲沾故，可为什么你非要向公主求婚呢？你可知道，哈娅·图芙丝公主依然个小姑娘，从未离开过宫院，也未见过世面。但她虽然年少，却聪慧无比，机敏有加，头脑理智，举止端庄，见地卓越。她是国王的独生女，所以被国王看得比国王自己的生命还要主要。国王每日和她一快儿用餐，宫里的人都疏远她，畏惧她。因为这些原因，小伙子，你别指望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此类事儿，连我自己也无能为力啊。向安la起誓，我的孩子，我一心一意成全你们，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我倒有个念头，大概安la会遂你的心意吧。相信我，纵然赴汤蹈火，我也会设法助你成功的。”

“老太太，你想出个什么念头啊？”

“让我替你向宰相或别的官宦子女求亲吧。如果你赞成，我就算答应你。要知道，没人可以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的。”

听了老太太的发起，太子很有礼貌，却又不失机警地说：“老太太，您老精于世事，但请你想想：一个头疼的人却去包扎他的手，会治好病吗？”

“不，安la在上，当然不会的。”

“那我也不能按您的念头做，因为我执着眷恋的是公主，别人的爱情能有什么用呢？向安la起誓，如果夫人能指引和帮助我，我真是无药可救了。老太太，看在我来自异国异乡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向安la起誓，我的孩子，你这番话真令我肝肠寸断。但只这件事，我的确是爱莫能助。”

“我只求你替我捎一封信到宫里，交给哈娅·图芙丝，并代我吻吻她的手。”

“好吧，你把想说的话只管写进信里，我替你交给她罢。”老太太索性答应了太子。

太子听了老太太的回话，高兴得险些腾云驾雾，立即让仆人备好笔墨纸张，匆匆写了下面的情诗：

为追求爱情我历尽艰辛奔波跋涉，

只愿你——哈娅·图芙丝——能答应我，

我的生活原来舒适安乐，

现在却落得凄凄惨惨戚戚，怎堪回首？

我整夜未眠，无法合上双眼，

伴我促膝谈心的人在漫漫长夜中都垂泪、饮泣。

我这个苦不堪言的痴情人无助地企盼你的垂怜，

我为爱情哭破了眼皮，

倘若黎明仍不肯如我所愿来临世间，

那只说明我是白日做梦的醉汉。

太子写完，将它折好，诚挚地吻了一下，然后递给老太太，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装有一百金币的钱袋，塞给老太太，让她分给两个随身的女仆。

老太太当场拒绝说：“安la在上，孩子，你我之间不必这样拘礼，我实在不能收下它。”

太子谢过老太太，说道：“无论如何请你收下吧。”

老太太只好收了钱，她吻了太子的手，告辞后径直回到宫中，来到哈娅·图芙丝公主跟前，对她说：“殿下，我给你带了一件稀世之宝，这里的人可能都未见过。这件宝贝得自一个美少年手上，那个少年，长得也是美貌罕见啊。”

“乳娘，你说的少年是打哪儿来的？”

“听他说他是从印度来的。他给我这套镶珠带玉的衣服是波斯王、罗马王的穿戴之物啊。”老太太边说边展开了手上的衣服。只见无数的珍珠宝石在衣服上熠熠闪耀，光彩夺目，足以照亮整个宫室，宫中上下惊奇万分。公主仔细打量了一番，认定这衣服代价连城，比她父王的整年税收还要珍贵。于是向老太太打听衣服的价格。道：

“乳娘，这衣服，是你从他本人手上得到的，依然别人给你的？”

“是从他本人那里得到的。安la在上，他身边另有奴仆照应呢。他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性情也很纯善，加上心胸宽广，慷慨大方，除你之外，真是没见过比他更鲜艳可爱的人了。”

“这就怪了。他一个生意人家，怎么可能有这种无价之宝呢？乳娘，他要了你多少钱？”

“他根本就没提价格，只对我说：‘我不会把这套衣服当商品卖掉的，这是送给公主的礼物，除了她，没人配穿这套衣服。’所以他保持不取分文，还把你给我买衣料的钱全退了返来。他对我说：‘如果公主执意不收，就送给你吧。’”

“向安la起誓，他确实慷慨大方、气度不凡，不过我怕这种事终会惹事生非，节外生枝。乳娘，你就没问问他有什么需求吗？”

“殿下，我问过了。我说：‘你有什么需求吗？’他说：‘确有所求。’不过他始终没有通知我他需要什么，只把这张纸给了我，让我捎进宫里，呈给您看。”

老太太说着把信递给公主。

公主接过乳娘手上的信纸，打开一看，顿时失去了刚才泰然自若的神情，脸色一片苍白，她厉声斥道：

“该死的乳娘！我问你，胆敢对国王的闺女说这种混帐话的人是谁？我和他有何干系？他凭什么写信给我？安la作证，如果不是畏怕安la，我非让人把他五花大绑地弄来，割掉他的鼻子和耳朵，再把他吊死在匹布市场中示众。”

老太太听到公主的怒斥，早吓得面无xue色、瞠目结舌，浑身颤栗、手足无措。好轻易她才鼓起勇气，咕噜道：“殿下，你且消消气，那个浑小子在信里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大怒？难道他写给你一封请求信，望你将他从贫困中救济出来，或是要你替他洗雪冤屈吗？”

“哪里啊。乳娘，向安la起誓，这根本不是什么请求书，而是一首歪诗，说的不过是些浪荡之言。不过我猜这个混帐东西之所以如此狂妄无礼，无非和下面三种状况分不开。第一，他已失去理智；第二，他自寻死路抑或想我帮他打报不平；第三，他耳闻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跟追求者同床共寝的荡妇。他写这样下贱的信给我，无非是为了气死我，把我也变成像他一样的疯子。”

“殿下，向安la起誓，你猜测的很有道理。不过你身处固若金汤的宫院，一丝风也吹不到你，一只鸟也飞不出去。对那个愚蠢无知的狗东西，又有什么需要锱铢必较，当回事呢？你尽可置之度外，给他写封警告信也无妨，再狠狠臭骂他一顿，甚至以死威胁他。你还可以质问那个为了赚钱不惜背井离乡的狗商人，质问他怎么知道你并给你写信的。甚至警告他：如果他还沉睡在酣梦之中，不知醒悟，就要把他当众吊死以示惩戒。”

“但是如果我给他复书，就怕他居心叵测，更加谬妄不羁。”

“他无权无势，不可能对咱们居心不良。倒是殿下给他写信，可以快刀斩乱麻，使他畏惧退缩。”老太太绞尽脑汁地怂恿公主给太子复书。

公主答应下来，吩咐笔墨侍候，于是写了下面的诗，回答太子：

听着，你这个自称为备尝爱情不寐之苦的人，

你在痴心妄想中消磨时光。

难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swan)肉？

依然人间有人能达到登天揽月的目的？

我警告你郑重从事，

因为你面临的处境是死亡。

倘若你再提出类似要求，

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我已仁至义尽，

依然安心去做你机敏、文雅的诗人吧。

以创造宇宙天地万物的安la起誓，

再以用灿烂星辰装点天穹的安la起誓，

如果你再重复说过的浑话，

必定遭至绞刑的惩罚。

公主写好信以后，折起来交给乳娘。

老太太带着公主的复书，径直赶到阿特士的店铺中，把信交给他并说：

“看一看这封复书吧！你可知道，公主读了你的信后是何等拊膺切齿吗？还好，我费尽唇舌，好言相劝，才使得她勉强给你回了这封信。”

太子赶忙接过信，拆开读了过后，失望得痛哭起来。

老太太见太子如此伤心，也不好过，便安慰他说：“孩子，安la有眼，是不会让你这样的人受到伤害的。你做了这样冒犯公主的事，她依然复书给你，另有什么比这更宽慰、仁慈的吗？”

“老太太，她口口声声要杀死我，吊死我，不准我再写信给她。我可如何是好啊！安la在上，我真想一死了之。不过我再次恳求你，求你再替我捎封信给公主。”

“好吧，我替你捎信，并保证带回公主的信。请相信我，为了你实现愿望，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四处奔走相助。只要能满足你，就是搭上我的老命，也不足惜。”

太子由衷地感谢老太太，激动地吻了她的手，然后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我为了得到你的爱情而遭至杀身之祸，

不过在灾难逃，死只会令我安息。

我既已被驱逐、排斥在情场之外，

利落的死掉倒比苟延残喘更幸运。

我这个孤寂无援的痴心人若蒙你接见，

为此奔波忙碌的人定会受人赞美、感激。

去做你们想做的一切吧，

反正我已被你俘虏，成为你的奴隶。

我无法抑制对你的爱慕，

因为爱情是心里翻腾激越的体现。

为爱病入膏肓的我恳请你的怜爱，

一个对自由之身一往情深的人里应受到原谅。

太子写完，折好信交给老太太，又送上两袋钱，各有一千金币。老太太果断不收，无奈太子好说歹说，才勉强收下。她感谢地说道：

“我一定要助你成功，让你的情敌碰壁失意。”

老太太带回阿特士太子的信件，走进公主的内室，把信交给了她。

“这算什么？”公主指着信问：“乳娘，你带去一封信，又带回一封信，竟让我跟外界打起交道来。这种事儿传出去会惹麻烦事的。”

“怎么会呢？殿下，谁敢对此议论纷纷呀？”

公主接过信，看了一遍，她发现了里面的隐情，气得拍巴掌埋怨道：

“咱们让这浑小子打扰来，打扰去，他是从哪儿找到咱们的！”

“殿下，向安la起誓，你再给他写封信吧。不过这次言词要更重更强硬，不妨直接通知他：‘以后如果再犯，一定格杀勿论。’”

“乳娘，我知道这样子也于事无补，干脆别理他了。如果将上封信的警告置之脑后，我定要他人头落地。”

“那你正该再回封信，把状况跟他摆明。”老太太竭力怂恿公主给太子复书。

哈娅·图芙丝公主禁不住乳娘的唠叨，吩咐笔墨侍候，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大祸临头，尚不知觉的人啊！

难道你想一步登天吗？

对我痴情、单恋的人啊！

难道你想水中揽月吗？

我将把你抛进熊熊烈焰之中，

让你成为利剑下的祭品。

劝你——朋友快脱离这茫无涯际的歧路，

要知道能迷惑眼睛的隐情，

往往使人五夜间须发尽染。

请接受我的忠言，远远地抛开痴心妄想，

反正这是件愚不可及的事，必须转头是岸。

公主写完，重看了一遍，觉得措辞妥当，这才折好啦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带信匆匆离开宫殿，来到太子的店铺中，把信交给了他。

阿特士太子接过信，读完以后，呆呆地望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手指还在那儿划来划去。老太太新鲜地问他：

“孩子，怎么你不说话？”

“老太太，我另有什么可说的呢？她对的的威胁反感一次比一次利害了。”

“有我在呢，你且随便给她写点什么。我一定会让你们晤面的。”

阿特士感激地吻了吻老太太的手，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你的心不肯向求爱者垂怜，

也不屑一顾他热烈的渴求。

一双明眸闪烁着聪明的光芒，

在黑夜间依然清亮闪亮。

被爱情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异乡人，

求你好生相待，慨然恩泽。

黑夜间他沉没在泪海中，

辗转反侧，通宵不眠。

爱情带给他悲伤、恐慌，

只求你别再雪上加霜，断了他最终的希望。

太子写完，折好交给老太太，随之答谢她三百金币说：“拿去做洗衣费吧，老太太。”

老太太吻着太子的手表示了谢意，然后回到宫中，到了公主的内室，把信交给了她。

公主拆开信，从头到尾读完过后，愤愤地把信摔在地上，起身蹬着镶满珠玉的拖鞋，拊膺切齿地直奔父亲的寝宫。她眼中愤怒的火焰，吓跑了周围的人，无人敢同她亲近。她到了父亲那里，却不见父王，就问国王的去向。宫女嫔妃恭葡恭敬敬地答道：

“殿下，陛下外出打猎去了。”

公主只好抽身回到内室，她像发怒的狮子(lion)，整整三个钟头没同别人讲过一句话。她沉默了好久，才逐步心平气和下来。乳娘这才试探着走近她，跪下去吻了地面，轻言细语地问道：“殿下，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到父王那里去了。”

“殿下，您有何贵干？难道没有人侍候你吗？”

“我亲自去做，就是为了把那个狗商人纠缠不清的实情禀告父王，让父王把那个忘八连同他的店员一并抓起来，通通吊死，从此不许任何外地商贩到这个国家里来。”

“这么说来，殿下你亲自去面见陛下，就是为了这个吗？”

“是的，就是为了这个。不过父王已外出打猎，我只有等他返来再说。”

“殿下，求安la保佑！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要让国王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谬妄事呢？”

“怎么不可以呢？”公主很不服气。

“殿下，你想想看，要是你找到国王，将此事原原本本地通知了他，陛下在盛怒之下，一定会下令把商人通通吊在城门前，百姓见了，定会问起处死的原因，有人就可能通知他们：‘因为他们妄图引诱公主。’这样一来，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一会儿就会传开，人们再添油加醋，少不了有人说：‘她跑出皇宫，跟商人们厮混了十天，那些商人艳福不浅啊。’甚至还会有人编造出不堪中听的下贱话，人言可畏啊！殿下，要知道，妇女的名节像皎白的奶液，再小的灰尘也会污染它。妇女的名节也像玻璃一般易碎，破了便无法修复还原。所以请殿下三思而后行，切不可让国王和其他人知道此事，否则您的名节难保。殿下，凭着你的聪慧，想想我的忠言吧。人们的议论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如果你不赞成，就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好啦。”

哈娅·图芙丝听了老太太的进言，觉得很有道理，便对她说：“乳娘，你的发起很公道，我是被忿恨冲昏了头脑，所以看不到事儿会有坏的终局。”

“你愿意瞒住此事的念头很对，安la也会赞许的。不过对那个下贱无耻之徒，我们怎能缄墨不语呢！你再写封信去骂他，说：‘你这个商界的败类，要不是父王碰巧狩猎外出，我一定让他将你及其同类处以绞刑。你别想从此事当中尝到任何甜头。安la作证，你若再敢颠三倒四，我一定会取你的狗命，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消灭出去。’你尽量强硬地训斥他，促使他悔悟，打消非份的念头！”

“如果我这么做了，他真能如你所说，不再胡搅蛮缠了吗？”

“我会把你如何上告陛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通知他，看他还敢纠缠你吗。”

哈娅·图芙丝对乳娘的话深信不疑，便吩咐取来笔墨纸张，写了下面的诗：

你千方百计想同我们连在一路，

以此来满足你的愿望。

人往往因自身的欺瞒行为而丧生，

你的追求只会带来灾难。

你无权无势，无德无能，

更非出身于帝王将相的门第。

如果是本门族的人做出此事，

他一定会在恐怖的烽烟中退缩。

明天我且宽恕你的弥天大罪，

但愿你能知错而改。

公主写完信，折好啦递给老太太，说道：

“乳娘，你替我教训那个狗东西，叫他趁早收心，别逼我杀他，弄脏了我的双手。”

“殿下，向安la起誓，我一定照办。”

老太太说完，带着信离开了王宫，来到阿特士的铺中，边问好边把信转交给他。

太子也向老太太问了好，接过她手上的信，拆开来看了以后，叹息道：“我们来自安la，终归于安la。”他接着说道：“老太太，我的耐性和身体都日渐衰竭，这可怎么办呢？”

“孩子，你再保持一下吧。到最终，安la总会让你得到幸福的。你现在想些什么，尽管写下来，让我带给公主，再带信返来给你。所以你大可不必自寻烦恼，退一步天南地北。若蒙主的保佑，你们会有缘相见的。”

太子祝福了老太太，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情场上如果无人相助，

情人的暴戾就会致我于死地。

我心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终日得不到片刻的安息。

你是我一生的渴求，我怎能休止追逐？

所以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乐意承受。

恳请安la满足我的要求，

因为悬念你我已走到自毁的境地。

愿安la早作裁夺，

因为我正受着被抛弃的威胁。

太子写完，折好啦交给老太太，又酬谢她四百金币。老太太带着信和钱回到宫里，来到公主的闺阁，把信交给她。公主看也不看，问道：

“这又是什么？”

“殿下，这是那个狗东西写给你的信。”

“你按我的意思阻止他没有？”

“我阻止他了，但他回了这封信。”老太太趁机递上复书。

公主展开信读了一遍，转头问道：“你当初对我说的话，怎么一点儿也不灵验？”

“殿下，他不是已经在信中深表懊悔并恳请你的宽恕了吗？”

“不，向安la起誓，他不仅没有涓滴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

“殿下，不如你再最终通牒他。按我的方式去做，一定会行得通的。”

“我不想再给任何人复书了！”公主拒不复书。

“我需要你的复书，才有依据去断绝他的念头。”

“不用了，你只管去骂他一通好啦。”

“必须有你的复书，我才行得通，才能打消他的念头啊！”老太太据理力争，劝说公主复书。

无奈，哈娅·图芙丝只得依了乳娘的意思，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我一再告诫，无奈你屡屡犯禁，

为不使你再犯，我亲手写了多少诗信！

你应抑制感情，而非声张表白自己，

如果忠言逆耳，我绝不心慈手软。

如果你重复先前所言，

很快就会得到死讯；

看到身边轻风四起，

另有野外的飞禽垂涎于你的shi体。

赶快转头去做些有益之事吧。

倘若顽固不化、胡搅蛮缠，定置你于死地。

哈娅·图芙丝写完，折起来扔在地上。老太太忙捡起来，带着信离开王宫，直奔太子的铺中。

太子接过老太太手上的信，拆开读完过后，彻底绝望了，因为公主不但没有对滋长涓滴的好感，反而更加憎恶憎恨他了。他看到事已如此，无法接近公主，便在复书中向安la求助，以期打动芳心。于是他写了下面的诗：

为了她我遭受磨难，历尽艰辛，

求主救助于我吧。

我空余这灼伤的心灵，孱羸的身体，

仍得不到她的同情和恻隐，

这孱羸的身躯还要经历多少风雨？

爱情害得我苦不堪言，无穷无尽。

没有人伸出援救之手。

不眠之夜却依旧来临，对付它的，只有大哭或低声饮泣。

对她的爱恋，什么时候才能消去？

为着我的耐性已被磨砺变平。

那高枝上的聒噪的乌鸦(crow)哟！

莫非只有你敢对世事稳操胜券？

阿特士写完后，把信折好交给老太太，又送了五百金币给她。老太太带着信和钱，乘兴回到宫中，来到公主的闺阁，把信交给了她。

公主拆开信看了一遍，往旁一扔，厉声喝道：“坏妻子子，全是你在装神弄鬼，一面夸赞那个坏家伙，一面挑唆我给他写信。这么一来一往，居然让我和他互通书信。你这么做用心安在？快招出实情！你每次见我都说：‘我会教训他，断绝他的痴心妄想。’你这么做，却是为了催我给他复书，借此在我和他之间搞企图，败坏我的名声。”她痛骂一番后，即令左右奴仆：“该死的东西，还不快把这老东西拖出去打死。”

奴仆们马上照公主的旨意，七手八脚把老太太痛打一顿。直打得她头破xue流，奄奄一息，昏死已往。哈娅·图芙丝这才吩咐把老太太扔到后宫门外，又吩咐一个使女守在老太太身边，等她醒来，通知她不许再踏进宫门半步。如果她违抗旨令，就格杀无论。

老太太被扔出后宫，慢慢醒来后，她身边的使女便一五一十地把公主的话通知了她。老太太知道事已至此，只好回答说：“我遵命就是了。”

那使女见老太太着实可怜，就用一个大竹筐把她装出来，又雇人送她回家，还请了大夫为她诊治。

过了些日子，老太太伤势渐愈，骑马到了太子铺中。

因为挨打后在家静养，她好久没有跟太子来往了，使得太子百般忧心，正巴望从她那儿探点新闻呢，所以一见到老太太，太子赶紧起身相迎，热情地向她问好。太子看到老太太虚弱不堪的样子，迫不急待要问个晓畅。于是老太太把公主责打她的经过讲了出来。ＺＴ见老太太替自己受过，心里很内疚，他说道：

“老太太，你的不幸让我也很痛心。我很想知道，公主为什么这么怨恨须眉呢？”

“让我通知你吧，孩子。哈娅·图芙丝公主有一座美得无可比拟的花园。一天夜间，公主梦到自己走进花园，看见一个猎人(knife)正躲起来张网捕雀，网的四周撒满了诱鸟的谷粒。这时，一群鸟飞来啄食，其中的一只雄鸟落入网中，不得脱逃。群鸟辨别落荒而逃，连它的雌伴也作鸟兽散了。过了一会儿，雌鸟又飞返来使劲用嘴去啄困住雄鸟的网眼，直到啄破为止。它救出雄鸟，然后双双飞走了。猎人那时正幸亏打瞌睡，所以未发现捕到了的一只雄鸟，等他醒来，发现网眼已被啄破，只好重新修复，再换了个地方，设网捕雀。又过了一会儿，一群鸟儿飞来啄食，其中也有前次落网得救的雄鸟和它的雌伴。不幸的是，那只雌鸟陷入网中。它的噩运吓跑了它的雄伴和其它鸟儿，只剩下它孤零零地在网中苦苦挣扎求救，而它的雄伴始终没有出现。猎人瞌睡醒来，正撞上落网的雌鸟，便把它给宰了。

公主从梦中醒来，吃了一惊，她哀叹道：‘人世间的男女不过也像鸟儿一样。这只雌鸟如此体贴爱护它的雄伴，能在雄伴碰到危险时，挺身而出，不惜冒生命的危险。而她自己罹难时，换来的却只是雄伴的漠不体贴，逃之夭夭。可见，雌鸟对雄鸟的一腔深情全白费了。轻信须眉的人应受到安la的诅咒！他们看不到也不承认女子对须眉一往情深的真象。’就这样，公主开始怨恨须眉了。”

“老太太，公主从不到宫外去吗？”

“是的，孩子！不过在果物成熟的时节，她年年都去御花园中游玩一天。她去花园，只从直通花园的暗门出入，而且从不在外面过夜。我想让你知道，若蒙安la不弃，你会有机会的。现在离采摘果子的时候另有一个月了，那时她一定会去游园。你要遵循我的叮嘱。从现在起，你需要同花园的园丁交往，搞好彼此的干系。要知道花园和公主的内室挨得很近，园丁警戒森严，不许任何人进园子，所以在公主游园的时候，我把具体日期提前通知你。你呢，像平常一样和园丁交往，只是要设法在园中过夜，且要好好躲藏起来。等公主一出现，你便可以从藏身之处走出来，让她一睹你的面貌。我相信她会对你一见钟情的。你的过人之美定会让她神魂颠倒，这样其它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放心吧，孩子，我会让你们晤面的。”

太子由衷地感谢老太太。他吻了老太太的手，又拿出足够做成六套华丽衣服的布料给老太太，其中包括三套亚历山大产的丝绸和三套各色的绵缎，加上做衬衣、外裤、头巾和衬子的葛布、棉布和波尔列别克地区产的白布各一份。此外，还重重酬谢了老太太六百金币。

他说：“这些你拿去做衣物吧。”

老太太收下东西，说道：“孩子，你愿意赏光看一看我住的地方吗？我倒是想看一看贵宅。”

“好极了。”太子随即派人带老太太参观了他的住宅，又遣人跟着老太太见地了她的住所。

老太太走后，阿特士太子马上关门回家，把同老太太交谈的事前前后后都详尽地通知了宰相。

宰相听了，问道：“殿下，如果你在御花园中见到了公主，却仍得不到她的欢心，那你预备怎么办呢？”

“我现在已别无他法。为了得到她，我会采取冒险的行动。我会把她从下人手上夺走，骑上快马，逃到郊外，再谋出路。如果行动顺利的话，我就算成功了；如果因此而丧命，那也可以从这憎恶的生活中解脱了！”

“孩子，这就是你的打算吗？要知道，我们身在千里之外的国度，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你如果想劫持公主逃走，这里的国王手握重兵，怎会让你成功呢？凭他呼风唤雨的能力，定能截断我们的后路。所以这个方案对我们来说，既不安全，也不明智。”

“相爷果然虑事周全！那怎么办才好呢？我现在无非是一具行shi走肉，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你先忍耐忍耐，咱们明天先去御花园打探打探，和园丁接触一下，再作打算吧。”

第二天，宰相和阿特士带了一千金币，离家来到御花园门前。只见高高的园墙里栽满了硕果累累的果树，又见溪流潺潺，鲜花怒放，鸟儿在枝头上唧唧喳喳，唱着悦耳的歌。景色秀丽诱人，真像是一座人间天堂。宰相和太子浏览完花园，就向里面坐着的一个老人问好。老人听见有人叫他，看见是两个装束体面、华贵的人在招呼他，便回应了一声，说道：

“两位老爷，你们叫我有什么事吗？”

“老人家，我们从外乡来，住在离此地很远的地方。因为天气闷热，希望你可以让我们到园子里，拣一个靠水遮阴的地方凉快凉快。这里有两枚金币，请拿去买点东西和我们一块儿吃。我们吃饱了，也不累了，就马上离开这里回家去。”宰相说完，从兜里掏出两枚金币，塞给了老人。

这个老人正是御花园的园丁，他虽然已是古稀之年，却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所以欣喜若狂地接下了，并把太子和宰相引进花园的一棵参天大树下，说道：“两位请坐在这儿歇歇吧，不过千万不要随便走动，因为这里与王宫内院有暗门相通，外人是不许进入这里的。”

“放心吧，老人家！我们不会越雷池半步的。”

园丁出了园子，径直去给太子和宰相买食物。不一会儿，他便带回了烤羊肉(mutton)、面包及其它东西，又雇人抬回园中，放在两位客人跟前，自己坐下来和他们一同吃喝。酒足饭饱以后，便闲聊起来，倒也十分相投。宰相边谈边东瞅瞅西看一看，发现园中有一幢久已失修的楼阁，不仅墙壁破旧不堪，有些地方也已倾倒。他指着危楼问道：

“老人家，这个园子是你的，依然你租的？”

“慷慨的主人啊！这哪里是我的园子，我不过替人看管罢了。”

“那园子的主人每月给你多少钱呢？”

“一枚金币。”

“这实在太苛刻了，你要养家生活都不可能啊！”

“是啊！向安la起誓，我有八个儿女，家庭负担不轻啊！”

“没办法，只有伟大的安la可以解救了。”宰相长叹了一声，对园丁说：“可怜的人啊！向安la起誓，你的不幸让我很惆怅，如果有人愿意减轻你的负担，助你一臂之力，你怎么答复他呢？”

“慷慨的主人啊！你对我做的每一件好事，都是在安la面前积善行善呀。”

“老人家，你要知道，这座花园虽然天然秀色，但那幢破楼邃古旧，与周围景象太不匹配了，所以我想把它修缮、油漆一番，使其焕然一新，为这个园子增色添彩。要是主人见了，问起是谁做了这所有，你便通知他：‘老爷，是我修缮和漆刷它的，为了它不再破破烂烂，有碍观瞻；也为了使它不再奄奄一息，我才做了这所有。’倘使主人打听修缮的费用是从哪儿来的，你就说：‘老爷，修缮的费用是我自己筹措的。我这样做，是为了讨您的欢心，以期得到您的犒赏。’这样，相信园主会给你裣的。而这些费用都由我来支付。明天我就会派负责修缮的漆刷的工匠来做这所有。”宰相说完，又塞给园丁一个装有五百金币的钱袋，说道：“收下这些钱，拿去养家罢。让你的家人为我和我的儿子祈祷吧。”宰相说着指了指太子。

园丁欢天喜地地收下这满满的一袋金币，跪着亲吻宰相的脚，虔诚地为他父子二人祈祷求福。最终他依依不舍地同宰相和太子告别，说：“我恭候两位明天到临，但愿安la能让我每日都见到你们，永不分离。”

宰相和太子在回去的路上，太子问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这么做的利益，你很快就会看到的。”

第二天，宰相从集市上找来搞修建的工头和工匠们，把他们带到花园中，商量修缮、刷漆一事。园丁很高兴看到宰相一行，他用宰相给他的建材费用，开始动工。工匠们补的补、刷的刷、漆的漆，齐心协力地工作着。

宰相很体贴油漆匠的工作进程，说道：

“各位师傅，你们请听我的话，再按我的意志行事。我有一座与此景致相仿的鲜艳花园。一天夜间，我梦见一个猎人在张网捕雀。他躲在一旁，网子周围洒满了诱鸟的谷粒。一会儿，一群鸟飞来啄食，其中一只雄鸟被网住了。其它的鸟儿连同它的雌伴都吓得落荒而逃。谁知过了一会儿，它的雌伴飞了返来，并用力啄破雄鸟爪上的网眼，救出了雄鸟。那时猎人睡着了，压根不知道这事，等他醒来，只看见已被啄破的网眼。他修好网眼，重又拣了个地方设网捕鸟，并偷偷地躲在一旁静候佳音。这时，又有一群鸟儿飞来啄食，其中也有上次被救出的雄鸟及其雌伴，这次落网的恰恰是雌鸟。它的噩运吓跑了它的雄伴和其它的鸟儿，只剩雌鸟孤零零地在网中挣扎，却始终不见雄鸟来援救它。结果它被猎人抓住宰杀了。同时，它的雄伴也未逃脱噩运，被一只凶禽抓来吃了。我希望你们做的，便是用艳色的油漆，把我梦中所见，描绘在墙壁上，成为一幅鲜艳的图画，使它同花园的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和溪流小渠交相照映，而且，一定要展示出猎人、罗网和凶禽捕杀雄鸟的画面。如果你们真能按我所说的去做，绘出令我写意的图画，我一定会付更多的钱给你们的。”

油漆匠谨按宰相的意图和指示，一板一眼地精描细绘起来，不多久便画出了动人的画面。

在楼阁修复，漆刷完工时，宰相亲自来验收。他看见工匠们果然将他的梦境重现在画面上，非常写意，便照自己先前所言，重奖了他们。

阿特士每日照常去园中走走。

一天，他看见楼阁的墙上漆画着猎人捕鸟和雄鸟遭难的画面，吃惊地跑去找到宰相，问道：“才智过人的宰相啊，明天我碰上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要是这故事能代代相传的话，对先人一定会是部警世之作的。”

“殿下，你碰上什么怪事？”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哈娅·图芙丝公主的梦境和她怨恨须眉的缘由吗？”

“是的，我记得。”

“大人，向安la起誓，我看见有人将公主的梦境已漆画出来了。看着画面，我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其中还补充出来一些公主梦境中所没有的图画。有了这么一段补充出的，不为人知的故事，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孩子，你看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密呢？”

“我看到那只雌鸟被网住的时候，它的雄伴落荒而逃，途中被一只凶禽捕获吃掉了。真希望公主在那个梦中也能见到这所有，从而知道雄鸟不去救援雌鸟，只是因为它已遭凶禽捕杀。”

“向安la起誓，你真幸运，这确实很奇特。”

太子对那幅画钦佩不已，始终难以忘怀。他一想到公主未看到实情，便深感遗憾。他想：“如果公主在那天把梦做完，大概她把梦重做一遍，了解事儿的真象，那该有多好啊。”

“殿下，”宰相说：“当初你问我为什么要修复刷新那幢危楼，我说：‘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现在这其中的代价也不言而喻了。这所有都是我安排的，是我让工匠描出梦境，再添画出凶禽捕杀雄鸟的画面。这样，哈娅·图芙丝公主在游园中，亲眼目睹那幅壁画，就可以醒悟过来，不再怨恨须眉了。”

听了宰相的陈述，太子无比钦佩，感激地吻了宰相的手，并说道：“宰相，像你这样的人物，真可为最大国的国君承当左膀右臂啊。安la在上，如果这次成功了，我回去后一定碰面见父王，通知他事儿的来龙去脉，让他为你加官进爵，并对你言听计从。”

宰相受了太子的恭维，有点儿飘飘然。

他吻了太子的手，带他见到园丁，对老头儿说：“老人家，你看那幢楼阁，多体面啊！”

“托两位的福啊。”

“老人家，如果主人看见楼阁已被装饰一新，自然会问你怎么回事，你尽管说是你自己费钱弄的，这样你就可以得到恩赐和夸奖了。”

“好的，遵命就是。”园丁爽快地接受了发起。

这以后，天长日久，园丁和宰相、太子日渐熟络起来，尤其太子和园丁更是频繁交往接触。

哈娅·图芙丝盛怒之下，赶走了乳娘，也再无商人的书信骚扰，心情顿时明朗高兴起来。一想到商人已离开这里回乡去了，公主更是无拘无束，快乐如意。有一日，国王送给她一盘食物，公主揭开盖子一看，全是新鲜成熟的果子，她不禁问道：

“现在是果物成熟的时节吗？”

“是的，殿下！眼下正是果物成熟的时节。”

“那咱们也该进园子去乐一乐了。”

“殿下，你的念头太好啦。向安la起誓，我们早就盼着随你去游园了。”使女们纷纷附和着公主。

“可是要怎么办呢？”公主面有难色地说道：“以前每次游园，总有乳娘陪伴左右，领着我们观赏树木花草，可是我却打她，撵走她，实在对不起她，可又追悔莫及了。她怎么说也是把我哺养成人的乳娘啊！只有安la可以弥补我的罪过。”

众使女见公主如此感慨，忙一齐跪下恳求道：“还请殿下宽远大量，饶恕乳娘，恩准她进宫持续服侍你。”

“安la在上，我早想这么做了，还特意备好啦一套华贵的衣饰，可是谁去接她进宫呢？”

使女们闻讯，喜不自禁。其中一个叫布鲁和一个叫塞娃都的使女自告奋勇地说：“殿下，请让我们去为您做吧。”

公主见两位年龄较大，容貌较好，而且是自己的贴身女仆，便摇头示意：

“好吧，你们去接回乳娘好啦。”

布鲁和塞娃都出了王宫，直奔老太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