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114-迁居日

“墙角里，坐在矮凳上的那个可怜人，他时常挨打挨骂，这次他只带着自己的破板凳上了车，那就是他的证明信和他全部的旅费。于是凳子变成一顶送他进入永恒之国的轿子，如王座一般金光灿灿，还开出繁茂的花朵来，像一座凉亭。

“一个总是借醉酒来抹煞自己所做恶事的人，他带着自己的小酒桶。他在旅途中想要喝酒了——桶里的酒是洁净香醇的，因此他的思想也变得清晰起来，他的良知和善意被重新唤醒，他看到并且也感受到了，从前那不想看或者没看到的东西。于是，他得到了惩罚：一条永生永世不断在咬噬他的蠕虫。如果当年的酒杯上写的是‘遗忘’，那么现在小酒桶上写的就是‘记忆’。

“如果我读到一本好书或者是一本历史著作时，总是不禁想起书中人物登上死亡马车时的情景，思索着死神会从储蓄所里挑选哪一件行为给他，他进入永恒之国的时候会得到怎样的零用钱？从前，有一位法国国王，我忘记了他的名字。有些好人的名字也经常会被我忘记，不过它们还会回到我的脑海中的。他是这样的一位国君：在饥荒年代，他成为所有子民的救命恩人，人民用雪为他建造了一座纪念碑，在上面写下：‘你的帮助到来得比雪花的融化还要快！’我可以想象到，因为这座纪念碑，死神会选择一片永不消融的雪花给他。这片雪花会像一只白色的蝴蝶般在国王的头上飞舞，一直陪他飞入永恒之国。还有路易十一〔3〕，是的，他的名字我记得。我总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一些坏人的名字，他的一件事总不断地萦绕在我心中——我真希望人们可以把历史当做是胡说八道。他曾下令斩首一位大法官。他有权力这样做，不管有没有道理。然而，大法官有两个无辜的孩子，一个八岁，另一个只有七岁，他把他们也推向了断头台，让父亲的鲜xue溅到了他们身上，接着又把他们扔进了巴士底狱，关在铁牢之中。在那里，他们连一条可以躺的被单都没有。每隔八天，路易十一便派刽子手去拔掉他们的一颗牙齿，好让折磨绵延下去。哥哥说：‘要是我的母亲知道弟弟在经受这样的磨难，她会心碎而死的。请您拔下我的两颗牙齿来，放过他吧！’刽子手也为此而流下了泪水。可是国王的旨意比眼泪更权威，每隔八天，银盘里都会盛放着两颗孩子的牙齿，它们被送到国王面前——他想要这些牙齿，并得到了它们。我想死神会把这两颗牙齿从储蓄所里取出来，交给路易十一，让他带上它们进入伟大的永恒之国。而它们会变为两只萤火虫，在他前面飞，在发光，在燃烧，在咬他——这两颗牙齿。

“是的，这是一趟庄严的旅行，在伟大的迁居日坐马车旅行！而这趟旅行，又有谁知道它会何时到来呢？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你随时都可能搭上这趟马车，任意一天，任意一个时刻，任意一分钟。死神会从储蓄所里取出哪一件事情交给我们呢？是的，我们自己想想看吧！在迁居日的日历上是绝对找不到的。”

注　释

〔1〕　之前两次的拜访情况，请阅读安徒生童话《守塔人奥勒》。

〔2〕　北欧的民间传说中，每户人家里都住着一个小鬼，通常住厨房。他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小鬼，但并不造成重大伤害。

〔3〕　路易十一世（1423-1483），法国瓦卢瓦王朝国王，法兰西国土统一的奠基人。1461年即位，1483年8月30日病逝。其统治期间，王权集中，大大削弱了贵族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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