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沙地(德国)

小木克在缧绁里动脑筋;他知道,盗窃国王的东西是要处死刑的,可他又不肯把小手杖的秘密通知国王,因为他畏惧国王会没收他的手杖和拖鞋。他这种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可惜那双拖鞋现在不能帮他的忙,因为铁索把他紧紧系在墙上,尽管他费尽气力,也无法站在鞋跟上转圈,直到第二天向他宣告死刑,他才想到与其带着魔杖去死,还不如放弃魔杖求生。他就请人把他带到国王面前,说出了他的秘密。国王起先不相信,小木克请求背后试验,还请国王先免去他的死刑。国王答应了他,命令把一些金币埋在地里不让木克看见,然后让他拿着小手杖去找。他隔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金币,因为小手杖清清楚楚在那块地上敲了三下。这时国王晓畅过来,是司库官诳骗了他。他按照东方的习俗赐给司库官一条丝带,让他自缢。他还对小木克说道:“我答应不杀死你,可我总觉得你不仅仅有魔杖的秘密,你要是不通知我为什么能跑得这样快,你还得在缧绁里持续待下去。”

小木克在钟楼里关了一晚觉得已经够苦的,不愿再坐牢,便通知国王,他的本领全靠那双拖鞋,不过他没有通知国王要在鞋跟上转三圈的秘密。国王就把拖鞋穿上,他要亲自试试,在花园里飞一样奔跑起来。他想停下来,可是怎样也停不下来。小木克为了对国王进行一次小小的报复,就看着他跑,一向跑到他精疲力竭,倒在地上。

国王清醒过来以后,对小木克让他这样不停地奔跑气忿极了,他说:“我已经答应饶你一命和给你自由,不过你必须在十二小时内离开我的国土,否则我叫人把你吊死。”他还派人把拖鞋和手杖送进自己的宝库收藏起来。

小木克又像已往一样身无分文,他走出城市,来到了乡下。他咒骂自己太愚蠢,做事太傻,没能在王宫里干一番事业。幸而那个国王的国土不算大,八小时以后他就到达了边境。他已经穿惯了那双拖鞋,现在没有了它,走起路来非常吃力。

他走出国境过后,就离开了大路,专找没有人迹的密林里钻,他厌恶所有的人,想在森林(forest)里一个人清静清静。他在密林里找到了一块地方,那儿有一条清亮的小溪(brook)和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面掩盖着大片大片无花果树的枝叶,他在那里躺下来,决定不再吃什么东西,只等候死神到来。他伤心地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等到一醒悟来,肚子里饿得难受,于是就改变了饿死的念头,四下张望着,想找一点东西充饥。

他睡在一棵树的底下,树上正挂着饱满而成熟的无花果。他就爬上去,摘了几颗吃下去,觉得味道非常鲜美。他走到小溪旁,想喝点水解止渴,可向水中一看,他是多么惊讶啊!原来他头上长着两只大耳朵和一只又肥又长的鼻子。他连忙伸手去摸耳朵,发觉它有半尺来长。

他失声叫道:“难道就因为我像驴子一样葬送了自己的幸福,就该长这么一对驴子的耳朵吗?”他在树荫下徜徉了半天,之后肚子又饿起来,迫不得已再去采无花果充饥,因为树上没有什么别的果实可吃。他吃完第二顿无花果过后,预备把自己的耳朵用大头巾包起来,免得让人家耻笑,可就在这时他觉得自己的大耳朵没有了。他马上跑到溪水旁去照照,果然,他那双耳朵又复兴了原来的样子,那条难看的长鼻子都没有了。这时他才知道,第一棵无花果树上的果实使他长了长耳朵、长鼻子;第二棵树上的无花果使他又规复了原状。他马上高兴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又交上了好运,掌握了使自己幸福的手段。他在第一棵树上采了许多无花果,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回到了他刚才离开的国土。他走过第一个小城市就买了一套衣服,把自己打扮得使人家认不出来了,这才再向国王居住的首都走去,不多一会儿他就到了。

那正是市场上缺少新鲜水果的时节,小木克走到王宫大门口坐下来,因为他早就知道,御厨房总管常在这里购买珍奇的果品,让国王享用。木克坐下来不多一会功夫,就望见御厨房总管远远走来,他对宫门口许多商贩的货品一个又一个仔细看过来,最终目光落入木克的筐子上来。“啊!这样的无花果然是难得见到,”他说。“陛下一定喜欢。这一整筐你要多少钱?”小木克说了一个相当低的价格,这笔交易很快就做成为。总管把筐子交给奴隶,便到别处去了。小木克马上就躲开,因为他知道,一会儿宫里就会出怪事,要来找他算帐的。

国王对桌上的菜看非常写意,赞不绝口地夸奖厨房总管手艺高超,想得殷勤,端上来的都是些山珍海昧。总管知道国王最喜欢吃的还没有上桌,所以他总是春风满面地说:“还没有上最终一道菜呢,”“好的还在前面呢,”公主们听了都很想知道,他究竟另有什么东西拿出来。等到他端上一盆鲜美的无花果时,整桌的人都不禁喊出声来。国王叫道:“真是熟透了,味道一定很好!”他对厨房总管说:“总管,你真是了不起,你应该得到特殊的恩宠!”国王一边说一边亲手把这些无花果分给桌上的人;他认为这些珍品一定要细细品尝。王子和公主一人分到两枚,贵妇人和王公大臣一人分到一枚,其余的国王放在自己面前,随后大家就兴高采烈地吃了起来。

突然之间之间之间间,公主阿玛查叫道:“我的天啊!父王,你的样子变得多么新鲜!”大家都惊讶地望着国王,只见他头上有一双其大无比的耳朵挂下来,脸上也有一条长鼻子耷拉在下巴上面;他们再相互望望,也都惊慌起来,因为大家的头上都有了这样的装饰品。

我们可以想象,这下王宫里乱成为什么样子!他们马上派人去把全城的医生找来。医生一批批来到,有的开药丸,有的开药水,可是耳朵和鼻子依然如故。有个医生给一个王子割去耳朵,可是那耳朵又长了出来。

小木克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这些都会在他的意料之中,过了两三天,他认为该是行动的时候了。他把卖掉无花果的钱买了一套衣服,把自己打扮成学者,还用一把山羊(goat)毛装成假髯毛,使得人家完全认不出他来,他带着一满筐无花果走进王宫,自命是外国来的医师,前来治病。大家起先不相信他,之后小木克给一个王子吃了一只无花果,王子的耳朵和鼻子都规复了原样,大家都抢着要这位外国医师治病。无花果很快就抢光吃光了。国王一看这情形,不声不响握着他的手,把他带进自己的卧室,打开一扇通向宝库的门,叫木克跟他出来。“这里都是我的宝贝,”国王说,“只要你能让我摆脱这副丑相,你要什么就拿什么吧。”这句话简直像是美妙的音乐一样飞进小木克的耳朵里。他一进宝库,就看到了拖鞋和手杖。可他还在房间里到处转悠,做出浏览至宝的样子;等到他走近那双拖鞋时,却突然之间之间之间把脚伸出来,拿起小手杖,拉掉假髯毛。国王惊讶地看出那便是被自己撵走的木克。“你这昏君,”木克骂道,“对你忠厚的仆人这样残酷,现在你就长着这副丑相,过一辈子吧,叫你天天想到我这小木克。”他说完话身子很快在鞋跟上转了三圈,还没等到国王喊人,小木克已经不知去向了。

从此小木克就住在本地过着安乐的日子,不过他总是一个人生活,不喜欢和别人交往。他经历了这些事儿,已经成为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只是样子长得有些特别,你应该尊敬他,千万不能耻笑他。

父亲(father)把这段故事讲给我听了以后,我向他表示了悔过,说我不该作弄这位善良的矮人,父亲饶恕了我,也免了另一次责罚。之后我把这位小矮人的奇异经历讲给同学们听,从此我们都很喜爱他,没有人再耻笑过他。他一生都受到我们的尊敬,我们见了他就像见了法官和宣教师①一样总是向他深深地鞠躬。①指伊斯兰教的法典解说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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