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073-识字课本

有人为《识字课本》撰写了一些新诗，就如同老《识字课本》一样，他也在每个字母下面写了两行诗句。他认为大家应该读点新鲜的东西，因为那些旧诗都已经太陈腐了。此外，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有文采的人。这本新的《识字课本》还只不过是一部初稿。它跟那本旧的一起立在书架上——书架上还有许多或深奥或有趣的书。可是那本旧的却不愿跟这部新的做邻居，于是它就从书架上跳了下去，同时把那部新的一推，弄得它也摔到地板上来，里面的初稿纸一张张撒得遍地都是。

旧《识字课本》的第一页现在翻开着。这是最重要的一页，因为所有大大小小的字母都印在它上面。一切其他书籍不可缺少的东西，这一页上全有：单词、字母——事实上它们统治着整个的世界，那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呀！问题在于你如何安排它们的位置。它们可以让人活，也可以让人死；可以让人高兴，也可以让人痛苦。你把它们一拆开，它们就什么意义也没有了。不过假如你把它们排好顺序——是的，当我们的上帝用它们来表达他的思想的时候，我们就从它们身上获得无穷的知识——我们简直没有力量把这些知识背起来，否则我们的腰会被压弯——但是字母却有这种力量。

这两部躺着的书都是正面朝上。在大写字母A里的公鸡炫耀着它的红色、绿色和蓝色的羽毛。它挺起胸脯，因为它知道字母的意义，同时也知道它是这本书里唯一有生命的东西。

当老《识字课本》跌到地上来的时候，它拍着翅膀飞起来了。它落到书架的边缘上，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提高嗓门叫了一声，引起一片尖锐的回音。书架里的书在没有人用的时候，就这样日夜站着一动不动，好像是在睡觉似的。现在这些书听到了号声。这只公鸡开始高声地、毫不含糊地把人们对于那部老《识字课本》所做的不公平的事情讲出来。

“什么东西都要新奇，都要不同！”它说，“什么东西都要跑到前面一步！孩子们都要非常聪明，在没有识字以前就要会读书。‘他们应该学点新的东西。’写那本躺在地上的新《识字课本》的诗人这么说。我知道那是些什么诗！我不止十次听到他读给自己听，还读得津津有味。不成，我有我自己的一套诗，一套很好的旧诗——X项下就是XANTHUS！我还有跟这套诗在一起的图画。我要为这些东西啼叫，为这些东西斗争！书架上所有的书都认识它们。现在我要把这些新写的诗读给你们听——当然是心平气和地读，听完后相信我们就能达成一致的意见：他们是不值一文的！”

A保姆

保姆是阵东方的香气，

只呵护别人家的孩子。

B庄稼汉

庄稼汉经常受闷气，

现在他却自以为了不起。

“这几句诗我觉得太平淡了，”公鸡说，“但是我还是念下去吧！”

C哥伦布

航海冒险的哥伦布，

地图上出现新大陆。

D丹麦

丹麦的土地对我开口：

上帝曾伸手把它扶持。

“估计有许多人认为这诗很美！”公鸡说，“但是我不同意！我可看不出任何美的地方！我们还是继续念下去吧！”

E象

大象再年轻，

走路也不轻。

F洪水

雨水使河水涨高为洪水，

带来的伤害并不是坏事。

G鹅

它们在教育别人时很聪明

自己学习的时候却很愚笨。

H万岁

万岁人人都会说，

无奈经常被用错。

“孩子怎么可能看懂这样的诗呢？”公鸡说，“封面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识字课本，大人小孩均可使用。’大人有的是其他的书可以看，为什么偏偏要看《识字课本》呢？孩子们又看不懂！做事情还是有个限制才好！让我们继续念吧！”

I岛屿

大地是宇宙中的一片岛屿，

我们是岛屿中的一粒原子。

K母牛

母牛是小牛的母亲，

小牛也会变为母亲。

“那我们究竟要如何对孩子解释她们之间的关系呢？”

L狮子

狮子是万兽之王，

人类是万物之长。

M早晨的阳光

每日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并不是因为公鸡的啼叫。

“我现在没那么生气了！”公鸡说，“因为他把我和好朋友放在一起了，我和太阳被放在一起！好了，我们继续念下去吧！”

N黑人

黑人永远是那么黑，

怎样洗也不能变白。

O橄榄叶

你知道什么样的树叶最好？

白鸽衔来的那片价值最高。

P邮递

邮递跨越一片一片的土地，

工作经过一个一个的头脑。

Q牛犊

初生牛犊不怕虎，

四两也可拨千斤。

R圆塔

一个人可以像圆塔那样沉重，

但他并不因此就能显得光荣。

S猪

你可不要显出那么骄傲的神气，

虽然你有许多同类住在树林里。

“现在让我啼叫一声吧！”公鸡说，“念这么多的诗可吃力啦！怎么也得换一口气再说！”于是他啼叫了一声，简直像有人在吹一只黄铜喇叭。这声音只在那个公鸡听来是让人舒服的。“好了，念下去吧！”

T烧水壶

这个歌手有把好嗓，

却只对着茶壶歌唱。

U天王星

纵然飞得再远，

头顶仍是苍穹无边。

V洗衣妇

万物洗于手中，

再强大也必将流泪。

X桑迪普〔1〕

“他现在再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夫妻生活的海中有一个暗礁。

桑迪普能向苏格拉底证明。

“他不得不把桑迪普找出来凑数，事实上桑托斯要好得多！”

Y乌德拉西树〔2〕

乌德拉西树，

常有神仙住，

树倒猢狲散，

神仙也完蛋。

Z微风

丹麦微风西方起，

直接吹进皮衣里。

“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不过还不止这些！它还要被印出来，还要被人阅读！它将要代替我那些有价值的老字母的诗而流传出去！各位朋友们——深奥和浅显的书，单行本和全集，你们有什么意见？书架有什么意见？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大家各抒己见吧！”

书没有动，书架也没有动，于是公鸡飞到大写字母A里面去，向它的周围傲慢地望了一眼。

“我说得很好！这本新的《识字课本》可比不上我！它一定会灭亡！它已经灭亡了！因为它里面没有公鸡！”

注释

〔1〕　桑迪普是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妻子，是个泼妇。

〔2〕　北欧神话里的常青树，树下住着掌握生死的命运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