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三个大会

隰朋听说天王家里有纠纷,想要拜见太子。周惠王可就有点不大高兴,又怕错待了霸主的使臣,只好叫太子郑和第二个儿子公子带一块儿出来晤面。原来太子郑是王后生的,公子带是妃子生的。王后死了以后,周惠王立那个妃子为正宫,就是之后称为惠后的。周惠王因为宠爱惠后,喜爱她的儿子,有意要废去太子郑,改立公子带为太子。这会儿隰朋要见见太子,天王可叫他们哥儿俩一块儿出来,隰朋就晓畅了八九分。他回去通知齐桓公,说:“主公做了霸主,可得替太子想个法儿。”齐桓公叫管仲出个念头。管仲说:“主公可以上一道奏本,就说列国诸侯要会面太子。只要太子能出来,跟列国诸侯见了面,大家伙儿拜见了他,君臣的地位全定死了,还怕他废去吗?”

公元前655年5月,齐、宋、鲁、陈、卫、郑、许、曹八国诸侯在首止[卫地,在河南睢县东南]开个大会。天王因为齐国壮大,再说诸侯要拜见太子也是名正言顺的事,他只好打发太子郑去会面他们。诸侯们要用大礼拜见太子,太子再三谢绝。齐桓公说:“小白等见到太子就像见到天王一样,怎么能不拜呐?”太子弄得坐也不好、站也不好地让他们行了大礼。当天晚上太子郑请齐桓公到行宫里来,半吞半吐地说出了他的心事。齐桓公说:“小白和到会的众位大臣打算订立盟约,辅佐太子,请太子不必担忧。”太子万分感激,就住在行宫里,等候他们订立盟约。诸侯们也不敢返国,都会在公馆里等候霸主的命令。八国诸侯轮流请客招待太子,差不多天天有宴会。太子怕太麻烦事人家,说要回去了。齐桓公说:“我们这么跟太子在一块儿,为的是要让天王知道我们怎么爱戴太子,不愿意离开太子。再说这会儿天热,等到秋凉的时候,我们再送太子回去。”齐桓公就决定在八月里订盟约。诸侯也就在首止过了伏天。这可把周惠王气坏了。

周惠王不见太子返来,本来就不高兴了,再加上惠后和公子带天天跟他闹着。他就对太宰周公孔(简称宰孔)说:“齐侯耀武扬威地去打楚国,可又不敢真打。现在楚国进贡包茅,驯服王室,跟以前大不相同了。谁说楚国不如齐国呐!小白领着诸侯扣留太子,这筒直太叫我下不去了。我想依然请太宰去通知郑伯捷,叫他去联络楚国,请楚国去对付齐国,好好地来扶助王室。”宰孔说:“楚国进贡包茅全是齐国的力量啊!齐侯尊敬王室,功劳不小。天王您怎么反倒甩了中原诸侯去依靠南蛮子呐?”周惠王说:“谁知道齐侯安着什么心?我一定这么办,你别替小白说话了!”

天王写了一封信,偷偷地派人送给正在首止开会的郑文公捷,郑文公一瞧,上面写的是:“太子郑叛逆父母,植私党,不配为太子。我要改立公子带。你如果能够约同楚国,一心辅佐公子带,我愿意请你治理朝政。”郑文公高兴得什么似的,他对大夫们说:“本来嘛,咱们的先君武公、庄公,历来都做了王室的卿士,命令诸侯,有权有势。谁不知道郑国事霸主!不知道怎么一来,半路途中势力就没有了,变成个弱国。现在天王又看中了郑国,叫我出来,眼瞧着郑国的庆幸又要返来了。”大夫孔叔说:“齐侯为了咱们去打楚国。他帮助了咱们,您怎么反倒甩了他?楚国侵犯咱们,您怎么反倒去归附?再说辅佐太子也是正经的事,主公怎么能不顾正理呐?”郑文公说:“不是那么说的。归附这个,归附那个,全一样。还不是向他们年年进贡,有事没事听他们的使唤吗?再说,听天王的话总比听齐侯的话更要紧吧!”大夫申侯伸着挺长的脖子,说:“主公的话没错。天王下的命令谁敢不听?只要咱们一走,别的诸侯准起疑。大家起了疑,聚集了,还订得了盟约吗?”郑文公依了申侯,说是国内有事,就这么走了。

齐桓公听说郑伯跑了,就要去征伐。管仲说:“这一定是周人的企图,咱们得另想办法去对付。这儿咱们先跟诸侯订了盟约再说。”七国诸侯就在首止“歃xue为盟”,太子郑到场监督。盟约上说:“凡我同盟,共辅太子,尊敬王室;谁违盟约,天打雷劈。”会盟完了,七国诸侯各派车马护送太子郑回去。只有郑国反倒派了申侯偷偷地给楚国送礼去了。

往后,齐国打郑国,楚国去救;楚国打郑国,齐国去救。你来我去,弄得郑国团团转。公元前652年,齐桓公又去打郑国,郑国人全怪国君当初不听孔叔的话,说申侯不是大暴徒。郑文公到了这时候也懊悔了。他杀了申侯,向齐国赔罪,要求订立盟约。齐桓公答应了。可是郑文公自己觉得难为情,不敢露面,打发他儿子公子华去会盟。公子华因为父亲(father)疼小兄弟公子兰,恐怕以后弄不到君位,曾经和郑国的大夫孔叔、叔詹、师叔商量过。这三个大夫劝他听父亲的话,别起坏念头。这原来是正正当当的劝告。公子华认为他们成心不帮忙,就打算灭了他们。这回见了齐桓公,偷偷地对他说:“敝国的大权全在孔叔、叔詹、师叔三个大夫手里。上回叫我父亲逃跑的就是他们。要是您能把他们三个人除了,我情愿一辈子做您的外臣。”齐桓公说:“好吧。”他就把公子华的话通知了管仲。管仲一听,变了脸。他说:“主公可不能听他的大话!那三个大夫是郑国的大暴徒,郑国人把他们叫‘三良’。公子华一心想篡位,就因为有‘三良’,才不敢下手。”齐桓公听了,很生气,叫管仲马上派人去通知郑文公。

郑文公就杀了公子华。为了这件事,他非常感激齐桓公,马上派孔叔去跟齐国订盟约。

公无前652年冬天,周惠王死了。齐桓公恐怕周室出了岔儿,一转过年就召集诸侯在洮城[曹地,在山东省濮县西南]开个大会。郑文公亲自到会。齐、宋、鲁、卫、陈、郑、许、曹八国诸侯立太子郑为天王,就是周襄王。惠后和公子带只好背地里叫苦。

周襄王祭奠了太庙,正式即位。他打发宰孔送祭肉给齐桓公,算是表扬他尊敬王室的意思。齐桓公就在葵丘[宋地,在河南省东仁县,齐襄公派连称和管至父去把守的葵丘是另一个地方]齐集诸侯,招待天王的使臣。管仲在半路上对齐桓公说:“周室为了王位,差点起了内乱,全仗着主公,新王才顺利地即了位。现在主公也上了年纪了,总该早点有个打算,免得诸位公子将来争夺君位。”齐桓公说:“我那六个儿子全不是正夫人生的。论年岁,要算无亏最大;论才能,依然昭儿最好。我也不能决定立哪个好。”管仲说:“既然全不是夫人生的,就不一定立长子。再说齐国要持续做霸主,就非有个英明的君主不可。主公既然知道公子昭最好,就立他为太子吧。”齐桓公说:“可就怕无亏拿长子的名份去跟他争。”管仲说:“主公不如在这回会盟的诸侯中心挑一个最可靠的人,把公子昭托付给他。将来也有个帮手。”齐桓公点了摇头。

他们到了葵丘,列国诸侯和宰孔前前后后全都到了。这时候,宋桓公御说已经死了。宋国的太子让位给公子目夷,公子目夷不按受,又让给太子。太子这才即位,就是宋襄公。宋襄公挺尊敬霸主,就在守孝期间,穿着孝服来开会。管仲对齐桓公说:“宋公肯让位,一定是一位英明的国君,这回穿着孝服来开会,可见他挺尊敬齐国。咱们把公子昭托付给他,您看怎么样?”齐桓公就叫管仲请宋襄公过来。宋襄公规规矩矩地来见齐桓公。齐桓公握着他的两只手,诚诚恳恳地把公子昭托付给他。宋襄公哪儿想到有这么一套,简直是“受宠若惊”,连着说:“我不敢当!我不敢当!”心里可十分感激齐桓公。

到了开会那天,宰孔上了台,列国诸侯挨着先后上去。先向天王的座位行了大礼,然后彼此行礼,辨别坐下。齐桓公把大家商议好啦的公约念了一遍。其中最有意义的有这么一条:“防水患、修水利,不准把郊国作为水坑;邻国因灾荒来买粮,不准禁籴。”最后,大家起誓,说:“凡是同盟的人,订立盟约过后,言归于好。”完了,宰孔捧着祭肉,传达新王的命令,说:“天王赏祭肉给齐侯!”齐桓公就要跪下去接受,宰孔拦着他,说:“天王另有命令:因为齐侯上了年纪,加升一极:不必行大礼。”齐桓公就站起来。管仲在旁边说:“这是天王的恩典,主公不可不恭敬!”齐桓公说:“当然,当然!小白怎么敢不恭敬?”说着,他就大模大样地跪下去,磕了三个头,然后接过祭肉来。诸侯全都称赞他,说他有礼。

宰孔从葵丘回去,道上碰见一位从西方赶来开会的国君。宰孔说:“已经散会了。”那位国君跺着脚,说:“唉,敝国离这儿太远了。赶不上大会,真真可惜!”宰孔说:“您既然来晚了,也就算了吧。”那位国君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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